林玦然觉得自己像条不用休息的牛。
这个比喻也不对。牛呢,只要卖卖劳力,还可以使倔不上工,哪像他苦命到这种地步,不但卖苦力,顺便连脑袋都卖了。
自从让他那个无天良的义弟知道他会武能算,他的苦难就开始了。原本以为帐房的帐就够多了,哪知道不过是金钱出入,进出货的帐、各产业的人事、各地分行请示裁决的书信、预算,拉里拉杂有的没的,堆在书房里简直蔚为奇观。
亲手记帐当然是免了,但是这堆文件总是要细看过,把重要的圈出来,立晚看起来才省事,这种苦命至极的工作,自然是落到他的头上。
偏偏立晚看也就看了,还常常拿他递过去的文件出考题,若是他答不出来,这只可恶的笑面虎也不发怒,总是笑嘻嘻的说:“看来大哥是累了。小玉,拧把巾子给大哥擦脸。大哥,这叠帐还烦你再看过,别漏了。”
这……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每天一大早,他得跟着立晚进进出出,还得帮着记下谈生意的内容。自从知道他武艺不错,立晚干脆连镖局的钱都省了,常叫他出差送银子什么的,这也就算了,回到沁园,他可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大叠的帐本就这样堆在书房里等着他。
立晚每天都会坐下来看帐,到底他是这庞大产业的主人,不看也不成,但这些帐关他这个无薪长工什么事情啊?
他实在是想也想不明白,每次坐在书房里,和立晚隔案对坐,他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满案的帐册堆得高高的,像是稍微震动一下,就会引起连锁山崩的反应……实在奇怪,为什么这种随时会山崩的帐册,看起来这么熟悉,这么的引起他内心最深沉的无力和恐惧呢?
虽然心里有着说也说不完的牢骚,但是他还是相当认命的坐下来,努力的一本本看过去。
他上辈子一定欠林立晚欠很多。看着这堆做也做不完的工作,他只能勉励自己,不管将来记忆恢不恢复,说什么也不要再欠任何人恩情了……尤其是林立晚的。
欠他恩情根本就是:万劫不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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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婉深思地看着低头批帐册的林玦。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她不是没有请过帮手——饶是红姨娘这样精明干练的人,不出三天就叫苦连天,逃之夭夭了,连去她“红芳斋”敲门,她都在里面大嚷:“我病了!病了!再看那堆帐,我就要疯了!你饶了我这妇道人家吧~~”她把门锁得死死的,像是怕什么怪兽似的。
呿,难道红姨娘糊涂了,她可不也是妇道人家?怎么她扛得下来,这号称京内第一精明能干的花魁嬷嬷却跑得连影子都不见?
之后她又请了几个别人荐的总管帐房,不出三天,连薪饷都不领就辞工了,还有连夜翻墙逃走的……呸,都是群没用的东西,她也只好自己扛。
原本要林玦帮着看帐,多少也有点玩他的意思。这人满肚子弯曲,明里笑着,话里绵里藏针,能有多讽就多讽,和他斗嘴有意思的紧。粗疏点的人,被阴损了,也听不出来,偏生她就是听得懂,也总能被他逗笑,这么个聪明人,不耍耍他怎么可以?
让她惊异的是,林玦像是议事惯了,面对满案的帐,总是长长叹口气,然后非常认命的开始批阅帐册,像是他早就做熟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的?
若是皇亲国戚、世门子弟,看气质是像的。但是这些达官贵人风花雪月一把抓,说到办事,那可就一问三不知,更不可能坐稳一刻钟看看帐册。
若说是大商贾的公子,穿得起宫缎单衣也是有的,家学又渊博,倒是有几分可能。可惜的是,这京里有头有脸的商贾哪个她不认识?几乎都是老爹好积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