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端着餐盘,聂小舞慢慢地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扬声道:
“爷,我要进来了。”
当了几天丫头,她大致上都已经摸熟自己的工作了,她知晓蓝隽皓在书房的时候不喜被打扰,所以也不待他回话,便侧着身子推开门,将手中的餐盘就近放在门边的小桌上,掩上门后才转身看向他惯坐的方向。
说也奇怪,蓝府里好像每个人都很忙似的,人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曾见爷和家人吃顿饭,装饰华丽的餐厅像是摆着好看似的,菊儿每天把那张雕花大桌擦得晶亮,也不见主子们使用,他们不会觉得一个人用膳很寂寞吗?
奇怪的摇摇头,她不解的抬头。“爷……”
咦,没人?
聂小舞讶异的看着宽敞的屋子,眉头轻轻蹙起。
她明明记得爷交代她把午膳端到这儿来的,怎会不在呢?他上哪儿去了?
四面皆以书当墙的书房飘着浓浓的纸墨香,一如往常静悄,只有微微带点儿凉意的秋风从虚掩的窗缝吹进来,使得案上的文册劈哩啪啦作响。见地上飘落了几张写了几个大字的棉纸,聂小舞慌忙收起怔忡的心绪,轻轻跑向虚掩的大窗。
吓!猛然看见蓝隽皓,她着实吓了一跳,原来他在书桌后的躺椅上略作休憩,难怪她刚刚没看见他。
放轻脚步,她微微俯身轻喊:“爷?”
假寐中的蓝隽皓其实在她进门时就已经醒了,但是,这样优闲的时光不多,他还不想这么早睁开眼睛,因此他动也不动的继续卧着。感觉到熟悉的清香慢慢靠近,他心中微微起了一阵骚动。
这妮子恁地用心,才几日工夫便摸清了他的喜恶,完全替代了春喜原本的工作,了不起。
聂小舞弯着腰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慢慢站直身子。
这几天从菊儿口中她知道了不少事情,也听菊儿加油添醋说了许多老夫人和爷之间的嫌隙,让她每每看到爷便心疼不已。那晚他激狂、脆弱、矛盾的吼声一直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灭。
她是见过老夫人的,很漂亮的一个妇人,弯弯的黛眉、挺秀的巧鼻,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可惜,她冷淡的目光隔绝了别人和她亲近的意愿,她紧抿着的嘴角透露着令人害怕的严厉。
即使过了这么些天,她还是清楚的记得和老夫人见面时心中不由自主升起的颤抖。那天,老夫人高高在上地坐在大厅的翠玉瑶椅上,身旁围了好些个伺候的丫头,不可一世地睥睨着她,低沉的嗓音和爷有些相似,冷淡、简洁,却更添了丝阴狠。老夫人仔细地问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世,尔后,便不发一语的盯着她,瞧得她头皮发麻、手脚发软。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当丫头的都得被这么盘查,如果是,她真庆幸自己以前没有那个机会。
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聂小舞愣愣地看着蓝隽皓的睡颜发呆,待另一阵风又吹落了好些张纸,她才霍然回神。
轻喊一声糟,她手忙脚乱的捡起被吹皱了的纸张,仔细抚平后用青龙纸镇压住,见蓝隽皓微微动了动,她赶忙又走回他身侧。
没醒?
瞧他连在睡梦中都不自觉地眉峰微蹙,聂小舞忍不住有些心疼。
要管理这么大一间宅院想必不容易吧,想以前她光是烦恼十一个弟弟妹妹的吃、穿,每天就忙得焦头烂额,更何况他呢?春喜以前告诉她的话一点儿都没有夸张,这蓝府上上下下的人口加起来就有百余人,光香香的白米饭一天就要吃掉好几斤,更甭提还有其他商行里的伙计、管事。肩上担着这么多人的生计,难怪他几乎天天秉烛工作,非到三更半夜绝不休息,有好几天她都是一边端着烛台、一边打瞌睡,爷还忙得不亦乐乎便看不过的让她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