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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

    少年踢踏着脚下的青草,一夜凝成的露珠飞琼碎玉的溅开来,沾湿了皮袍的下摆。

    站在山坡上,邈远空蒙。群山的轮廓像被掀起的盖头,在晨雾中荡漾着。少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眼中一丝迷茫一闪而过,迅即被一朵朵白云般涌出来的羊群击碎了。羊群走在青草地上,团团簇簇,少年抬头看看天,湛蓝如澄,悠悠着几块白云。此时此刻,少年真恍如站在天上,他放的不是羊而是白云。他也不是一个低贱的羊倌,而是一个御风而行踏云而哥的仙人。

    少年很小,他才只有十二岁,还没有叶落而伤怀草萌而情溢的情怀。但每当他站上山坡眼望着东方,看着一寸寸拔起的太阳,他还是禁不住眼中溢出的清泪。

    他叫蓝柯仁,是京兆万年人。

    他不是哑子,不,他曾经不是哑子。可是现在他就是一个哑子。他不能说话了,甚至连真正的哑子能发出的啊啊声也不会。他现在就是一根会走的棍子,甚至还不如他手中的鞭子。

    一个月前是这家的男主人把他领了回来,他自然而然就作了这户人家的小羊倌。若是他能说话,他可以央求这户人家把他送到碎叶城,那里自有接应的人。蓝柯仁记得他们在出事之前的最后一站就是在碎叶城,他自然而然地就认为碎叶城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在那里他就可能见到面孔与他一样的同族人。现在他不能说话了,但是他还可以写。他可以写给别人看。

    他试着自己离开这里,最后还是放弃了。这里山连着山,就像身处一片茂盛的庄稼地,他身在其中,难辨东西。在遭袭的时候他吓坏了,还受了点小伤,他完全不知道这家男主人是怎样把他领回来的。所以他只知道碎叶城就在附近,但却不知道在哪个方向。

    这家人对他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有多么好。每天天没亮他就被叫起来去放羊。蓝柯仁发现散布在这处山谷里的农牧民都是这样生活的。虽然正在长身体的他还是感觉睡不饱,他也没有可抱怨的。至于吃的喝的这家人家也没有对他另眼相待。

    若没有机会离开这里,蓝柯仁就想把这里当成家了。有了这个相法后,他变得安稳沉静了。每天放着羊,阳光和煦的时候,就躺在草地上,枕着鞭子,咬一根草茎,数一数青天上飘荡着的云朵,量一量云朵移动的速度。再小憩一会儿,懒洋洋地好不舒服。

    他不需担忧羊群会走散,有牧羊犬帮他照顾着。

    赶着羊群流连在青青的山坡上,这样子的日子也不错。

    远处走过的牧民不时与他遥遥地打着招呼,他也会扬起鞭子向他们回礼。

    若说让他苦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最大的苦恼就是他不能说话了。袭击来得毫无征兆,上一刻还在说说笑笑,下一刻就是飞羽嗤嗤,刀风呼啸。上下两刻之间似乎没有间隔。当时蓝柯仁正骑在一头骖驼上恹恹欲睡。当他被异样的声音惊醒时,他的坐骑正摇摇欲倒。而他张口欲叫时,轰然一声,骖驼倒地,他被压在骖驼的身下,被射穿的驼腹下温热的血洒了他一身。这也救了他一命。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等到第二天他被发现时,他是站在遍地尸骸中,呆呆傻傻。

    这一段经历蓝柯仁不想去触及,但在深夜里他还是时不时地被恶梦惊醒。所以他更喜欢白天,很喜欢与羊群相伴,与狗儿嬉闹。这样他就可以与那断梦魇般的经历隔断。

    当时间推着他远离那段经历后,他想说话的**重燃了起来,可是他的嗓子连呀呀声也发不出来了。人有三急,蓝柯仁又多了一急。心慌、烦恼、恐惧,他的情绪就像滚开的水,一时三变。

    很快他找到了渲泄的渠道,当他把头埋进凉凉的湖水里时,他看到了另一个境面。天在水里,水在湖里,湖在坑里。坑在青青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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