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突然告一段落,有了这几个小时的空当,竟然就反反复复是别人对他说的话。
周明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他的求恳,将他的要求办了,今天一早,打电话过来问他许楠如何,只听到他说生命指征平稳,周明便打断他道,“李波。我不跟你说那些没用的话,可这之后的事儿,你可真再没有半点儿在插手的立场了。”
凌欢小心翼翼对他说,你走吧,我们在,你看,万一。。。苏纯的姐夫来了,毕竟,毕竟这个。。。很不好看啊。
蒋罡也一夜未走,看见他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把钥匙给他,嘱他小心开车。
如今凌远对他道,不要把事情搞复杂,对谁都不好。
。。。
然而这所有的人,所有的说话,都不如许楠临被全麻之前低低地那一句,“李波,你走吧。我没事。不会有事。我先生对我,很好。”然后,就闭上了眼,之前被他握着,也轻轻地扣着他的手的手,松开,抽了出去。
她的声音很低,很弱,很平静,很柔和。
然而居然却如一根尖利的刺,不知不觉地刺进了他的心里,刺的过程浑然未觉,等到发觉,已经是鲜血弥漫,疼痛后于鲜血,弥漫开来。
不舍得。不甘心。
却再也没有了立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由着刀剪为了个未知的未来撕扯着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似是安然地接受命运所能给她的一切。
对她不够好吧,对她确实是不够好,否则,怎么会竟至如此。
太傻,太愚蠢。怎么就可以在当时,已经觉得她的身体似乎不仅仅是过敏体质导致的娇弱的时候,跟她叮嘱过几次要去详细检查下放心,却因为当时恰恰是住院总大夫升主治,同时提前转博考试的最忙乱的时候,只与她说了,她也答应了他抽空去查,他却就没再细问她何时查,查的详细结果;主治医考试下来,去新疆的任务却也下来了,自从与她一起,他一直忙忙碌碌,便就是在家的时间,除了睡着的时候,倒是为了各种考核考试看书,把尚存疑虑的病例上网查资料的时间占了多数,本来过了考试和升职,该是有段相对轻松的时候,他动了想推迟去新疆的念头,想要好好陪陪她,偏就在当时,周明和刚回来的凌远明示暗示地告诉他,他一贯业务好业绩显著,这下去的任务是升副高的必须,早些完成了,他肯定是要比同龄人升得早的。主动积极地提前去,于别人看着,也好看些。
当时他心里,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琢磨了关于职称和相关的许多其实利益的念头。比如早些升了副高,早些安定了,便就将房子买了,换个客厅能宽宽敞敞地放下钢琴和琴凳的房子。许楠对首饰衣服都没太大兴趣,而他,老早的,就看中了一台雅马哈的三角钢琴,且当时拽着当年学过12年钢琴的同班同学帮忙去‘鉴定’了,那是他心里想要送给许楠的结婚礼物。甚而在心里,也还有过其他的想头,那些想头里包括了他与许楠那些日子总是不离口的未来的孩子。既然暂时没有,他想,何不就将这横竖要去的新疆去了,等许楠怀孕生孩子,他无论如何要在她身边,不能离开。
他那时候并没有过什么太高远的理想,只是想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地对得起自己身上这件白衣的同时,也给自己个稳当扎实的基础,以后,给自己和许楠,仔仔以及以后他和许楠的小孩子,一个舒服的家,一个实在的未来。那时候的心里,是从开始的悬晕迷惑,如在梦中,终于觉得开始变得很扎实的幸福,能做自己有兴趣能不太计较得失地投入的工作,这份工作尚还能给自己个不错的生活保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缺什么呢?
是对她不够细致,是少给了她许多的时间,只是当时,他以为,不急,不过是那一二年,他的心在,以后,他与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