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呼呻吟!
浓重的酒气!
痛苦的呕吐!
霎时,如歌的神志清醒起来,前面的巷中必是刚有一场恶战,而且死伤的人数不少。她挺直背脊,轻步弯过巷角。
新月如勾,冷冷挂在幽蓝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照着忽然变得如地狱一般的小巷。夜风卷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呻吟声,濒死前的吸气声,鲜血在地上缓缓的流淌声。
巷中十三人。
九人已死,尸体依然温热;三人在地上兀自挣扎,手指僵硬地抠着冰冷的泥土,眼睛瞪得极大。当如歌弯过巷角看到他们时,这三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十二个人,都是被一刀断喉!
浓稠的血河将巷子染红。
“呕——”
一阵呕吐的声音。
冲鼻的酒气,深蓝的布衣上满是腥臭的秽物和血迹,那人虚弱地倚在墙上,天命刀身血珠滚落,苍白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右耳的蓝宝石幽暗深沉。
“呕————!”
他痛苦地呕吐,身子弯得像个虾米,发抖,抽搐。他喝了整整十天十夜的酒,最便宜最烈性的烧刀子,喝得一文钱都没有了,被客栈的伙计拳打脚踢到街上。
胃里翻绞疼痛,就像被千万根烫红的钢针戳刺撕裂。
那些人为什么不再来杀他?来啊,把他杀死了,就不用再这么痛。死了,就永远不再会痛。他呕吐着,身子倚着墙壁滑落,虚弱的冷汗让他阵阵颤抖,终于,他跌倒在血泊里,蓝衣被鲜血浸透,变成一种奇特的颜色。
他干哑的喉咙含混着一个声音。
像是呻吟。
像是抽痛的哽咽。
又像是一个只有在漫天荷花碧绿荷叶的梦里,才敢微微忆起的名字。
“战枫。”
突然间,他恍惚陷入了一个最荒诞的梦里,在梦里,他居然——
听见她在叫他。
……
…………
“战枫、战枫。”
她喜欢叠声唤他,落日将满池盛开的荷花映得比天边晚霞还要灿烂,粉白晕红的脸颊,她笑得轻轻盈盈。
那时,她九岁。
小如歌整日整日缠在小战枫的后面,她爱穿鲜红的衣裳,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他,苹果一样的小脸蛋红扑扑。
“不要叫我战枫。”
小战枫板着脸,采下新鲜的莲蓬。
“为什么啊。”小如歌掀起红衣,将墨绿的莲蓬兜起来。
“你应该叫我师兄。”
“可是,我有很多师兄啊,玉师兄也是师兄,姬师兄也是师兄,都叫师兄怎么分得清楚啊。”
“我是大师兄。”
“呵呵,”她笑得憨憨的,“三个师兄里,你明明最小,什么大师兄嘛。”
“战师兄。”
她吐吐粉红的小舌头,笑着:“不好不好,战死兄,难听死了……歌儿要你活到很老很老,活到头发眉毛都很白很白了还跟歌儿一块玩。才不要你战死呢!”
真是会乱讲。
小战枫伤脑筋地望着笑个不停的小如歌。
“战枫,战枫……”
荷塘里,荷花的清香,迎面的夏风,一连串的童声的呼唤,吹荡起水面层层金色的涟漪……
…………
……
小巷里,看着战枫狼狈地跌倒在血泊和呕吐秽物中,浑身酸臭污秽,如歌心中有如被锐利的刀片划过。
她闭上眼睛。
手指用力刺痛掌心。
待她再将眼睛睁开时,战枫正醉眼惺忪地望着她,他伸出左手,月光下,他的手指苍白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