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戏耍的鸭子朝湖的南端游去,牠们伸长脖子呱呱叫着好像在讨论岸上那个奇怪的女人,她跪在那儿,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
「娃娃看湖,已经一年了,我走遍整条独木舟河,从你这个源头到河尾的自由人湖,都没有找到『天使之家』,我必是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了……现在又是秋天,又由你这儿重新开始,你叫做『娃娃看湖』,一定要保佑我的娃娃小舟……是的,我为他取名叫小舟,所以他不是随便一个无名无姓的孩子,他有父有母的,请让我早日找到他……」
李蕾虔心祈祷,虽然对一座湖说话很可笑,但她独自一人生活着,偶尔也需要倾诉的对象,即便是湖也可以。
打开手中的地图,红黑蓝绿的笔迹标示着她走过的每个城镇,当初她在有玉米田和小麦田的偏北部大平原区,一州州找着独木舟河,幸好就这么一条没有其它同名的,并未花太多时问辨识。
不幸的是,独木舟河比她想象中的长多了,约三百公里几乎横跨整个州:纵向方面,支流湖泊遍布形成一个庞大的水域,稍大的城镇就有近二十个,小的更是不计其数,要由当中去寻找几栋渺小的建筑,比大海捞针还困难。
过去一年来,李蕾最常碰见的情况是--
「这儿有没有叫『天使之家』的地方?」她问。
「『天使之家』?没听过,哪个小镇的?」他们反问。
「不记得了,只晓得要跨过这条独木舟河。」她说。
「密斯,这里的每个镇都要跨过独木舟河,没有地名,帮不了忙呀!」
「『天使之家』?应该在天堂吧?」有人开玩笑说。
不在天堂,不在人间,或许和地狱有关,算是它们三者夹空而生的缝隙,向来与世隔绝,仅有极少数人知道,不许对外公开,外面的人也不愿涉入。
这是她一次次失望后的感觉。
会不会很累很苦又很绝望,然后就放弃了呢?
若是以前的李蕾一定轻易就放弃;但历经那段惨烈的身心创痛后,她从十岁以来一直架设的美丽舞台顿时坍塌,回头看阴惨惨的,身边亲爱的家人和御浩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对一个什么都不剩的人,又有什么可放弃的?
她知道自己已不是李家人,因为她不可能顺家人的意愿去嫁给另一个世家子弟,过着自欺欺人的傀儡生活--她无法像爱御浩般再去爱另一个男人,没有爱的婚姻,多令人作呕;在社交场合上,她也许还有机会再见到御浩,若面对他手挽着另一个女人,她宁可一头撞死。
因此,她只有远远离开。
对于找孩子,她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她必需有个前进的目标,而小舟之被弃如同她被弃一样,母子同病相怜,所以她在独木舟河上来回寻觅,一次次失败却不气馁,因为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并下坚强的她会彻底崩溃。
能完成这样艰困的旅程,大半是芬妮的帮忙。
芬妮是「天使之家」与她同房的女孩,常在雪夜里哭诉着想家。
照理说,在那种地方大家最脆弱无助时会友善扶持,但只要离开了为抹除丑闻就彼此不再认识,尤其她们大都来自有名望的家庭。
也许李蕾是黑眼黑发的外国人,故事是属于异国的,使芬妮违反规定,私自留下了联络的方式。
芬妮虽也记挂孩子,但并没有寻找他的念头。她很实际说:
「我才二十岁还年轻,怎能为一时的错误而毁掉美好的人生呢?况且我父亲说了,我带着婴儿他绝对不会让我回家,我就只有流落街头。想想看,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带着没有父亲的孩子,最后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但这孩子是妳十月怀胎的骨血,难道妳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