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大宅的气氛一向低迷,即使是在用餐时分。
这座城堡般的宅邸,被女主人点缀得金碧辉煌,细致玫瑰纹的壁纸,精雕细琢的家具,复杂编织的蕾丝桌巾,繁复华丽的水晶灯,出自波斯巧匠的地毯,每一样都是极品中的极品,艺术中的艺术。
只是没有温暖。
每个仆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几乎不交谈,目光也避免与任何人接触。
即使他们将一道道的佳肴往桌上搁,为夫人与少爷布菜,食具也不会碰撞出声,至於热腾腾的蒸气,似乎在一上桌就被僵冷的气氛冻成冰雾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朱敏华看了恭立在後的杜管家,她的心腹大患之一。「你也下去吧!」
「是。」杜管家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长长的餐桌两端,一边是朱敏华,另一边是段耀凌。
只要母亲的筷子还搁在筷架上,他就绝对不能开动,这是从小就用鞭子硬教到听话的「家教」。
他垂下眼睫,看著桌面,知道母亲要不是听闻了什么动静,是不会连调十八道金牌把他召回来。
但母亲那两道视线,只是冷酷地盯著他。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半晌後,朱敏华冷漠的声音响起。「我很惊讶,我竟然是从娘家听来的,然而,你才是该对我效忠我的人,不是吗?」
是了,母亲的娘家。事实上,他的母系亲属从来没有一个人正眼看过他,没有一个人不想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从以前便是如此。
「请问是什么消息?」他佯作不知,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
打从他十七岁起,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与母亲对抗。而他成为「胜太电子集团」的总裁之後,母亲安在他身边的人手,与他暗中布局在母亲周围的部属,更是多到令人难以置信,想像不到他们竟然是母与子。
「听说那个贱人的女儿回来了。」朱敏华重重一拍桌面。「你没有话要说吗?」
桌上的碗筷碟子全跟著向上一跳,但他不动如山。
「请母亲训示。」
「听说你跟她同居了。」
他神色不动,揣测母亲究竟知道多少。
「你是不是忘了姓唐的母女是怎么羞辱我们的?死了的那个,夺走了我的丈夫和双腿,活著的那个,让你父亲对你视若无睹,而你居然让她过好日子?」
「我自有打算。」
「你能有什么打算?像你这样的贱胚,看到漂亮女人还能不晕头转向,忘了自己是谁?」朱敏华气得胸口直起伏,根本没注意自己骂了他什么字眼。「我要见她,明天就把她带回来见我。」
「只是同居,名不正、言不顺,她也配走进这里?」他不屑地说,下意识隐瞒住结婚的事。
他知道母亲的盘算,段家大宅有许多黑暗的角落,要无声无息的软禁一个人,绝不是难事,至少他幼年被禁锢时,只有细心入微的杜管家找得到他,却也无力解救他,只能任母亲用暴力教他学会仇恨。
「就算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拐走了你不是吗?」朱敏华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该不会是尝了她的甜头,在替她想开脱之词吧?」
「她给我多少痛苦,我都会加倍奉还。」他的声音宛如来自冰窖。
「很好。她才刚回国内,又没有亲人,你要乘这个机会将她软禁起来,我一定要看到她生不如死。」
「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虐人的渴望。
朱敏华眼神犀利地打量著他,仿佛在评估他能不能实现承诺。
最後,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吧!如果你需要任何『工具』,去找这个人。」一张名片被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