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
那是个下雨天,天空飘着绵绵的细雨,细雨下得又急又密,将大地染上一层又一层的雨幕,阻碍了所有人的视野。
「搭、搭、搭、搭……搭搭搭搭……」老迈粗糙的手指放在泛黑的算盘上,由一开始的轻挑慢拨到后来愈渐加快,手指动作如行云流水,清脆的算珠子碰撞声在餐厅里发着不平的焦躁。
仿佛算珠子的急躁拨弄能带来不安的气氛,空气中形成一股胶着的凝重氛围,让人感到人心惶惶,在仅剩一桌客人的餐厅里,该是可以忙里偷闲、磕牙的午后,只见万垂青娇瘦的身子随着此起彼落的珠算声忙碌地擦地、抹桌、倒茶、浇水……她像颗和算盘唱和的打转陀螺,动作俐落确实且勤快的满场穿梭着。
窗外细雨仍旧绵密,乌云密布的天色、湿漉漉的街道,打着形形色色雨伞的路人在街道上埋着头匆匆奔走着,在外头的人想避雨、避雨的人不想离开……
透过玻璃,万垂青脑海里突然浮起了「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的名句。
若让巴不得能把客人赶走的老板来下标点符号,意思定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若让为了避雨,一坐就是三个钟头的二号桌客人来下标点符号,意思定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她弯起嘴角,标点符号下得巧妙,就形成不同的结果。
「万垂青!」老板常寿老迈的沙哑声突然响起,拉回了她对着玻璃的漫天冥想。
「是,老板。」她心惊地缩回在玻璃窗上来回擦拭的手,呐呐的应着声,生怕被他锐利的老眼看出她在工作时间神,怕免不了又是挨一顿骂。
「等客人『离开』就把铁门拉下,晚上公休。」他刻意地放大嗓门,强调「离开」两个字。
「是,老板。」
「还有,晚上的公休不给薪。」他加了一句。
「是,老板。」
「告诉接业,我先回去了。」
「是,老板。」
万垂青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门口。
「请慢走。」她递上伞,弯腰鞠躬,直到常寿矮小精瘦的身形消隐在街道遍布的伞海之中,她才拉直腰,望着眼前的霏霏细雨好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餐厅。
「垂青。」她才踏进餐厅,常寿的孙子常接业便在送菜窗口里,伸长手招呼着她。
「小老板。」她走近。
「爷爷走了?」他的中文有着菲律宾华侨特有的音调。
她点点头。
「呼!总算!」他松了口气,「店里生意不好,爷爷就跟着心情不好,连带的就连累你这个伙计兼二厨,辛苦你了。」
「不会。」她微微扬起嘴角。
老板阴晴不定的性子带给温吞有礼的小老板的压力明显比她要大得许多,她只要尽好本份,他却还得担心她这个唯一雇员的心情。呵!爷孙两人的性子怎么会如此迥异?
「忙完了吗?」
「只要把厨房的厨余扔掉,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你先拿去扔吧!扔完了就先休息一下,都快四点了,再过一个小时,晚上的客人也会陆陆续续进来,到时又有得忙了。」
「老板走前有交代,晚上公休。」
「啊?」
「晚上公休。」
「那——客人怎么办?」他指指二号桌的客人。
她耸耸肩,「我去处理厨余。」
说完,她推门进入厨房,循着走道走近料理台,在洗碗槽下方提出专门装厨余的红色水桶,然后往后门走。
餐厅内的厨余都统一放置在后门的防火巷内,等待合作的回收商固定时间来将厨余回收。
所谓的防火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