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薇在老苏家抱了两只兔子,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她哥哥吴华强正坐在门槛上,拿着一个煮熟的马铃薯在啃。
她妈妈秦桂珍坐在边上,在给一件破衣服打补丁,才刚四十岁,头发却已花白。可能是腿脚不便不太出门的缘故,脸上还是白白净净的,拿针线的手也是秀气得很。
两个人看到她抱了一对白白胖胖的长毛兔回来,都有点奇怪,问她:“你怎么把人家的兔子给抱回来了?”
吴华薇喜滋滋地说道:“是苏家阿爹送我的。”
吴华强更奇了:“他为什么要送兔子给你?”要知道这老苏家的兔子可是金贵得很,就连生产队长苏志勇想和他们家买一对种兔,都被婉言拒绝了。
吴华薇一边抱了兔子进屋,一边说道:“他们家买了青稞饲料的种子,等青稞草长出来,就不用我再天天去给他们家割兔草了。”
秦桂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走进屋里,找了一个竹篓子,让她把兔子放进去,接着问道:“他们送你一对兔子,想让你自己养兔子剪兔毛卖?”
吴华薇点点头,抿了抿嘴说道:“是糖囡想送我兔子,苏家阿爹就答应了。”
秦桂珍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得人家能这么照顾你,这份情你可得记住了,哪天自己出息了,记得还人家的情。”
吴华强“噗”地将一块马铃薯皮吐在一边,说道:“记什
么情?这些姓苏的就没一个是好人。”
吴华强今年十七岁,长得高高瘦瘦的,生活的重压和过早的体力劳动,让他的肩背有点微驼,他阿爸死的那年他才十二岁。生产队里的人批斗阿爸,往阿爸身上扔菜叶子、树叶子的场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特别是那个生产队长苏志勇,平日里和阿爸称兄道弟,隔山差五就往他家串门。抽着阿爸敬的大前门香烟,喝着阿妈泡的熏豆茶。到头来,带着人抓阿爸的是他,批斗时狠命将阿爸的头往下按的人也是他。
秦桂珍抬起头,看着儿子微驼的肩背,心底就觉得有些苦涩涩的。
自家男人去后,最遭罪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了。自己腿脚不灵便,不能下田干活,养家糊口的重胆就落在了当年才十三岁的儿子身上。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实在是她拖累了儿子。眼下见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到这些年的不容易,又不忍心斥责他,只得低了声音,轻轻说道:“别总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对我们不好的人,我们得记着;对我们好的,这情份我们也得记着。”
吴华强虽然有些戾气,但对自己阿妈却是十分孝顺,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低了头,轻声说道:“知道了!”
不过,他也不想再听自己阿妈和妹妹再说苏家人的好话,当下站起身来,说了声:“明天机埠要打水,我去看看‘缺
浜’堵上了没有。”说完拎起一边的铁锹下田去了。“缺浜”就是稻田从渠道引进水源的小缺口,这个时候,到了双季稻的结实期,稻田不能再进水了。
这边秦桂珍见儿子吃了点心拿着铁锹走了,摇摇头,叹了口气。又一瘸一拐地走去屋里灶间拿了一把干稻草出来,递给吴华薇,说道:“兔子可经不起潮湿,稻草可以吸湿,来给它们垫上。”
这兔子的毛色可真好,也难怪老苏家这么宝贝,别人和他们家买也舍不得卖。看着女儿动作熟练地在竹篓底部垫上稻草,秦桂珍若有所思,低声问她:“上次妈让你做的四则混合运算题做了没?”
吴华薇铺好稻草,掸了掸沾在兔子身上的稻草沫,站起身来,说道:“做了,你让背的课文也都背了。”
秦桂珍眼底露出些许笑意来,点点头:“那就好,回头妈再你给布置一些作业。”
当年自家男人出事,苏志勇带着人来抄家,把家里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