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洲被严珮珮骂了一句“戏子无义”,从西餐厅出来,便坐上黄包车去了乔家。
夜风吹透长衫,他始终记着看见乔恨秋的时候,她明显哭过。
不知她是在哪里受得委屈。自持不是自己惹她哭,也不想让她带着这份委屈过夜,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黄包车到了乔家,因为是老主顾,傅安洲习惯性的付两枚银元,余下全当小费。
私心想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把她叫出来哪怕说两句话也好。
她可以去他的家里畅通无阻,大抵是因为伶人社会地位低,哪怕两家财力相当。他却没有可以大张旗鼓进去的道理,十分妥帖的请看门人进去通传。
在门外候了半晌,没看见小秋儿的身影,等来了一气派十足的布衣妇人。
待那妇人走到跟前,不似在深宅中熏出来的腹有书香气自华,眉间却有几分不怒自威。
“傅先生是吗?”
“是。请问您是……?”傅安洲不因她的气场而退却,也不因她的朴素而轻视,始终有礼有节的同她问好。
“我不是谁,我就是乔府一老妈子。”妇人话音刚落,旁边有乔府的小厮,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句:
“这是我们五小姐的奶娘——孙氏。”
傅安洲感激那小厮的善良,怪不得大户人家的下人都低眉顺眼,这妇人却将腰挺得板直。
他世袭祖上几代留下来的基业,深知高门大户里头奶娘地位。由于妇人不会亲自喂养,很
多小姐跟奶娘的关系,比跟亲生父母还要亲密。
就像末代皇帝叛逆时期一般,捉弄起太监宫女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伺候自己长大的奶娘王焦氏。
“怠慢了。”
孙氏胸口憋着一口气,始终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得了,我受不起这个。”
“我来只是跟你说,乔家深宅大院,老爷夫人拉不下脸来撵你,我一老妈子不怕。”
“我们家五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一直在学堂里读书,这么多年被保护得很好,性子天真,不知人心险恶。”
傅安洲虚心静听,直到听见她说:“不像傅老板百花丛中过,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这他就不能保持沉默了,还未为自己辩白一番,孙氏已经率先堵了他的口:
“我对唱戏的没有偏见,大家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丢人。”
“但是傅老板也别逮着一只羊薅羊毛,听说傅老板戏迷多,也换别人去交往。”
“若是回头撺掇的我们小姐真退了亲,大爷出了什么事,别说霍家不会放过你,就是我们老爷也不会善罢甘休。”
傅安洲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知道多说无益,便什么都不再解释了。
只说:“那好,劳烦老夫人将五小姐请出来,我想见她一面,劝劝她不要退婚。”
孙氏狐疑的看着他,不信他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
干脆果决的拒绝了:“用不着你劝,我家小姐忙着呢,明日就启程去北疆跟姑爷商议
结婚的事了!”
朱红色的大门合上,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隔成两个世界。
唯余雕刻成瑞兽的门环,敲打着这座老城,留下钝重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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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拒之门外,哪有硬闯的道理。他无名无份去翻墙失了礼数,也恐乔恨秋会气恼。
回去的路上,思维变得混沌,随着夜风凌乱飘散。
想起关老板今日唱得《红娘》,张生翻墙而入,和崔莺莺幽会。
戏词里总是那样容易,现实却又难又惆怅。
是哇,严珮珮说他“戏子无义”,因为他在戏中表演或深情,或正直,戏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