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之后,成晋朝的确常受诟病。
男子涂脂抹粉崇尚纤细体态,女子随意打扮到处闯荡。男着女服,女穿男衣,白日坦荡出行,夜里彻夜纵歌,都不是什么特别离奇的稀罕事。
所谓伦理礼法,也不再过于看重。年轻男女看对眼了可以约一下,只要别搞得太荒唐,于名声并无太大损害。成亲不拟婚书,不行六礼,因此常常出现毁约另娶另嫁的情况。至于结了夫妻的,家有悍妻成为一种风尚,尤其是士大夫这类人,若是被发妻严格管束不允纳妾偷吃,反而觉得面上有光。宴会酒席间,往往要将夫妻糗事拿出来,当作笑谈。
以上,论的是男女之事。
再说朝堂,天子即位将将五年,无甚建树,平日里只爱饮酒作乐,喝醉了就发癫。朝政大权被几个门阀士族瓜分,其中又以顾氏最为强盛,致使民间流传着顾氏与司氏权共天下的说法。甚至还有人猜测,再过几年,顾氏会除掉天家,取而代之。
——君不君,臣不臣。
——夫不振,妻不驯。
许多恪守旧礼的老骨头们,总是如此念叨。仿佛国之将亡。
谢垂珠并不觉得这事态有多坏。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好。可能是经历得多了,在她看来,能活得自由些是好事,放纵也无妨,只要不伤害他人,不损害家国,又有什么要紧呢。况且,就算许多人斥责成晋朝礼崩乐坏,事实上规矩还挺多的,和前
朝并无本质区别。
总归都是落后的农耕经济时代……啊扯远了。
然而现在,面对口出惊人之语的顾盼斐,谢垂珠脑子里也只剩“礼崩乐坏”四个大字。
爹能随便认吗!
你可是顾家的千金小姐啊!你爹还在上面坐着呢,听见这话不得抡着拐杖揍人?
谢垂珠忍住吐槽的冲动,试图把自己的袖子拽回来:“顾小姐,莫要开我玩笑。”
顾盼斐手劲儿贼大,扯着袖口根本不松开:“谁跟你开玩笑?说真的,你今儿要是能帮到我,以后我顾十三定会诚心诚意把你当亲爹看待,端茶奉水绝不推辞,逢年过节给你立个生祠上香也是可以的。”
谢垂珠:“……谢谢了啊,我福薄,承受不起如此大礼。”
“别急,你先听我说。”顾盼斐挪了挪身子,蹲到更近的距离,压着嗓子神神秘秘道,“你要帮我做的事很简单,只需要找予臻哥问几句话。当然,要问得自然,妥当,听起来就是你自个儿问的。”
谢垂珠:“问什么?”
顾盼斐举起三根手指:“一问,十日前傍晚,他是否在忘忧亭用饭?”
“二问,用饭之时,可曾听到隔壁有些惹人误解的玩笑话?”
“三问,可曾在用饭前后见到寿安公主?”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下,小声补充道,“约莫是戌时一刻到三刻,就这个时间。”
顾盼斐蹲在谢垂珠后面,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阴影里。说话的时候,眼
珠子闪烁着心虚的光芒,目光游离,语气也很虚浮。
一看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谢垂珠望着这样的顾盼斐,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一段极其模糊的记忆。
她其实是知道顾盼斐的。
前世住在建康的时候,内宅的婢女聊高门贵女,顾盼斐作为顾氏子嗣,又是顾封的爱女,风光无限,因此常被提起。婢女们艳羡顾盼斐的尊贵身份,叹她不必早早嫁人且爱慕者众,又笑话她行事粗俗毫不端庄,总像个男儿郎打马过街,有时还会和人斗殴。
那时谢垂珠已经在建康城呆了三年有余,饱受内宅磋磨,精疲力竭之际,对顾家千金起了向往之意。
真好啊。她想。
像顾盼斐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