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陈参一径直来到那棵散发着幽香的红梅树下。这棵梅树是当年他在去日本之前亲手种下的,如今早已是虬枝盘结、繁花似锦。放眼望去,朵朵梅花仿若是他胸膛中跳动着的心脏,于无声处悄然蕴藏着革命成功的热望。
“辉卿,虽说如今你我天南地北分隔两地,但只要信念一致,此生便一直都会是兄弟。”
陈参一抬头看着不断被微风吹拂着的红梅树,喃喃自语道。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即便有些人在分别后一生都难以再见,但只要心中时刻装着国家命运,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浩浩荡荡的革命洪流中来,那么他们永远都会是最好的兄弟。
然而,生活却不会一直都是尽善尽美,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的小插曲,让人在猝不及防之时,在思想方面有所全新的认知。
就在收到金佛庄来信的当晚,一个多年未曾露面的人也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陈参一的面前。
柴房里,陈参一正在专心致志的进行着《共产党宣言》中译本的收尾工作。前两天收到了邵力子从上海发来的电报,对方催促他最晚四月份就要拿出最后的成稿。算算时间,不过还剩月余。故此,必须要全力以赴的加班。
为了能够让自己在寂静的夜晚里仍能够保持亢奋的状态,陈参一在疲倦如同浪潮般淹没思绪的时候,索性站起身来,边在屋里踱步,边用流利的日语大声朗读
着原文。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从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柴屋门口方才停下。
陈参一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在如此寂静的深夜里,家人们早已各自休息,那么这外面的人又会是谁呢?
在他疑惑的注视下,柴房的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你.....?”陈参一先是一怔,随即诧异的说道,“孟伟?”
来人正是俞孟伟,自从当年陈参一离开家乡到日本,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期间也会偶尔有书信来往,互相探问下对方的状况,但却也因为思想相悖,言语方面甚是疏离。
想到两人之间的隔阂,陈参一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也随即恢复了淡定。
然而,俞孟伟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仍旧在门口笑着说道:
“参一,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能否进去说话?”
陈参一向他点了点头,径直来到桌前坐下,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接下来的话头。
俞孟伟见对方并没有让自己坐下来的意思,瞬间掠过了一丝尴尬。默了一默,他走进柴房,随手拽过长凳坐下,讪笑着说道:
“参一,我听说你最近在翻译《共产党宣言》?干嘛一定要做这没有一丁点好处只是瞎耽误功夫的事情呢?夏震武今天可是跟我说,只要你愿意与他合作,就可以继续回浙一师做
教员,而且每月的薪水还能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多加五块大洋。你看这多好!”
俞孟伟和陈参一不同,由于他的堂叔在金华当官,并且为人善于逢源,因此在浙一师风潮结束后,他便在相关官员的推荐下继任了教育厅副厅长之职。如今更是由于和夏震武关系极好,在仕途上混得如鱼得水。
陈参一静默的凝视着俞孟伟,此刻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悲伤。想当年,陈轩雄在世的时候,他们兄弟三人的感情多好。到如今不过只是过去了十余载春秋,却再也找不到了任何当年的痕迹。说起来,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了吧。
“俞副厅长,如果你是以老朋友的身份来做客,我自然十分高兴。可你如果是上至下派来打官腔的,对不起恕我陈某人无法从命。”
陈参一缄默片刻,方才哑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