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暮色, 龚施安静离开。
回到丞相府后,他没有像往日一样早些安寝,而是在房内挑起灯芯点燃了一根烛火。
过了一会儿后, 龚施的幼子龚游夕进入到屋内:“父亲, 您怎还未歇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龚施说:“近来宫里的那批东西的运送事务, 是你接下了?”
他深深看向自己的幼子, 叹了口气、沉重地道:“游夕, 先将这件事放下, 它牵扯的东西太多, 一不留神就能叫人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啊……我知道了,父亲。”龚游夕看见龚施这般神态, 就知道这所谓的差事肯定是个大麻烦。
他接着又补充:“不过我若是搁置着,那母亲那边的亲族肯定会下手抢过去……您知道的, 他们一直都不大安分。”
“要不要…也提醒他们一下?”
这一家皇商里, 丞相幼子龚游夕占了最大的决定权没错,但其背后还隐藏着丞相家族和龚游夕的母亲亲族、皇家远亲之间的纠葛、争夺。
皇家远亲本身家小业小, 有着来自皇帝的赏赐,却没什么经营的手段——
但在龚施选择与龚游夕母亲定亲后,这些远亲蓬勃的野心就冒出头来了。
他们学着菟丝子,吸附在丞相家族上, 想要以此来不停壮大自己。
龚游夕主要承办的皇商, 是被觊觎、入侵最严重的一个产业。远亲那边家族里头几个野心极重的年轻人不断争抢着皇商存在的利益,龚游夕每次都得费大劲头, 才能打压下他们, 把最重要的几条利益链攥入手心。
龚施对皇家远亲的野心一清二楚,他一直没有下手干涉,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老来子龚游夕。
自己的幼子还太年轻了些。
不过此时, 龚施微眯了眼,还带着往日比较温和的神情,吐露的话语间却包含着一抹森寒。
“让他们抢了去,他们家那几个年轻人,近来也是做得越来越过火了……就差没将这皇商当成他们家的了。”
“……便当我老了,不存在了啊。”
龚游夕想了想那对兄妹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兄妹两个不知道怎么被家中教出这幅样子的,眼中只看得到利益,半点儿不知晓打理和旁人的关系——
龚游夕想到那几次他们跟两匹豺狼似的,粗暴、不顾丞相家脸面地从他手边夺去几桩生意时,就不由得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听闻那对兄妹做妹妹的,近来看上了一个人,为了他似乎有着不顾一切的兆头?
想到两匹豺狼的本性,龚游夕心里微讽,怕不是为人不顾一切,是看上了那个人代表的利益!
“知道了,父亲。”龚游夕乖巧应了龚施的话。
他现在还只是单纯听信父亲的话,不知道牵扯的事情具体代表着什么。
可第二□□阳初升之时,龚游夕就听见了风声……
外边街道随处可见的人,开始又一次地谈论与太子相牵扯的那件——在宫中可称为禁忌的事情!
龚游夕的大脑里忽地窜出来一丝凉意,激得他脊骨微颤。
怪不得父亲让他不要掺和……
这是大臣和皇帝之间的博弈,而父亲应当和他们中的某一位达成了协定!
*
一个消息,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传满了京城。
太子“谋逆”一事分明疑点重重,可皇帝不顾朝臣反对,令东厂鹰犬强令压迫群臣闭口。一位言官以血书上谏,到头来了无音讯,便连言官也被迫静休。
静休,偏偏是在上谏请查太子一事之后……这难以不叫听者生出不妙的联想,那言官恐怕已经被“灭口”!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