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可不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在祁穆飞面前假寐同样也是徒劳。
师潇羽沉沉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颓然地斜躺在地上,心里就像那一片被风吹过的枯草一样凌乱。迷离的眼眸之中云层越来越厚,灯光越来越黯淡,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白光。
到这个时候,师潇羽已经不再去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
朦胧之中,她恍然又瞥见了七星楼东厢厅柱上的那副对联,方才烛火熄灭的一刹那,她的目光恰好与之相遇,明昧之间,一个影灭,一个念闪。
金兵南下之前,鼎丰楼的一楼厅柱上也曾挂过这副对联,可惜,金贼一把火把它化成了灰烬,以致师潇羽刚刚一时都没记起来在何处见过,今昔相照,师潇羽发现七星楼的这副对联少了一个落款“一勺仙”这个对吴一勺厨艺褒奖的美称,在当时就像他掌中的金勺子一样光彩夺目。
然而,也正是这种被众人期以某种骄傲的光彩让他在那次被定性为“背叛”的出走之后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无法原谅的一个罪人。
可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又遇到了这个人。
师潇羽已经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多年不见,无情的岁月又会把那个人雕刻成一副什么模样呢?师潇羽假装以一副不关心不在乎的姿态凝望着厨房的方向,朦胧之中,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她奋力地撑开双眼,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晃而逝,接着再无其他的动静,然后她的眼睑也消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但师潇羽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她能嗅识出来,那是一个衣冠济楚还颇自以为是的男人,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和那个令人讨厌的柳云辞一样,那么的高雅精致,又那么的俗不可耐。
恍惚之间,师潇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那人从地上托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师潇羽体重之轻超出了他的预期,抱她起来的那一刹那,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嗯”字。这一声让师潇羽清醒了过来,他不是柳云辞,是啊,他当然不可能是柳云辞啊。那他是谁?他要带我去哪儿?
表面上已经陷入昏睡的师潇羽此时惊惶万状,她在心底大声地问着那人,可那个人始终没有回答。他抱起师潇羽之后,就飞也似地向着一个地方奔去了。网首发
师潇羽听不到那个人的喘息声,连那人的脚步声,她也听得不太真切,当今之世,除了柳云辞,她还没见识过有第二个人有如此了得的轻功。
她那颗唯一还有力气跳动的心,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在杏娘赶到西厢之前,吴希夷和祁穆飞正一杯一杯复一杯地喝着田二特意孝敬给二人的“七星陈酿”,不过这酒中的滋味就和这两个人一样寡淡无味。
“哎呀,没想到,她们俩才处了多久,就跟亲姐妹似的了。”吴希夷对着两个空座有感而发。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两个人感情的深浅从来都不是拿时间来计算的。”祁穆飞面无表情,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感情色彩。
“可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感情,也算不得真感情,不是吗?”芳酒深倾,吴希夷难得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有深度的话,蓦然抬头,吴希夷又以深沉的嗓音问道:“两年了,你还没放下?”
酒中有深味,话中有深意。
祁穆飞喝了点酒润了润嗓子,也定了定心神,默然片晌,才回道:“十三年了,你放下了吗?”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对着枯风残云,对着老松瘦竹,两个丧偶的大男人,提着两个掉漆的小酒杯,喝着一壶不寒不暖的清淡寡酒,这光景,着实有点凄凄惨惨戚戚的孤独与悲凉。
“那不一样!”吴希夷断然否定道,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两者有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