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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夜歌,神色间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得意与高姿态。

    她其实与顾夜歌关系不算坏,也是时常带饭一起上厕所的,但同学之间的关系,在成绩论英雄、排名每周一次地公开的G高,哪怕看起来再不在意,其实也是多少含了一分较量的意味在的。

    但顾夜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此时她几乎快疯掉……躯体极度疲惫,头疼欲裂。可此时她需要提起精神、专注注意力地完成作业,绘画和坐在台下听课不同,是真的一点不能分神。

    可在顾夜歌的视线里,刺目的阳光、惨白的教室……都成了背景,甚至她手头的画,都成了模糊的马赛克,光与影的交错间,少年的面容似有若无地出现,像是无数遍浮现又飞快消失的泡沫。

    无法看到与他有关的东西,与他有关的视频,却仿佛反而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天马行空而肆意的臆想如杂草生长,根本无法控制住。

    体内汹涌着的某些东西几乎将她吞没。

    像是一枚被制成标本的干花,已被夹在书本中太久,于是漠然,忘记了曾充满水分与生命力地生长在枝头的感觉,只沉默地忍受早已习惯的痛苦煎熬,等待着这一切结束,等待着下一个轮回开启。

    可在已习惯了的煎熬中,她却突然被捞出来,给予干净的水与阳光,她在澄澈的水中舒展开身躯,感受水分与生命力重新涌入躯体的感觉,感受自己的重生,感受那在体内爆炸开来的欢愉与美妙……

    可一切戛然而止,方才的一切仿佛幻梦,是以更多的煎熬交换的短暂梦境,她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轮回之门还未开启,她还得继续在此煎熬。

    六月还没有到来。

    她渴求那最终的审判早点到来,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苦痛。却又的确畏惧,畏惧这三年的努力,都作了东流水。

    头疼欲裂、心跳沉重、呼吸滚烫、双眼炙痛……身体里似乎又有根弦绷到了极限,她感受得到它一点点断裂的痛楚。

    调色的手顿了顿,顾夜歌沉默了半晌,起身低声恭谨地对老师道:“老师我想上厕所……”

    美术课是没有下课时间的,连着五六个小时都是在不停的画,去卫生间都是要和老师请示。色彩老师斜睨了顾夜歌一眼,轻嗤一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去。

    顾夜歌低声道:“谢谢。”碎步跑了出去。

    出了一扇门,却仿佛逃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顾夜歌关上门,靠在门上顿了两秒,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与室内的沉闷浑浊全然不同,阳光和暖。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两秒,才缓缓走到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出现一张浮肿的脸,为了便于打理剪的齐耳短发油腻,许久没有修理的眉毛杂乱,双眼皮肿成内双,青黑的黑眼圈宛如女鬼。

    唇瓣灰白,带着某种病气。

    唯有一双黑瞳,悲哀疲倦之下,依旧蛰伏着火焰铸身的兽,隐忍而锋戾。

    ——可在那样的面容之上,这样双瞳,只衬得她整个人愈加病态如妖鬼,瘆人而怪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眼前镜子里的面容,与《红夜》中美艳如妖的孩童是同一张脸。

    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地板肮脏,顾夜歌靠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会儿。

    练习生时期她常常练舞到深夜后直接躺在舞蹈室地板上就睡,那时她以为这已是十分辛苦了,如何能想到,未来有一日,自己需要站着,在肮脏的卫生间里贴着冰冷的瓷砖小憩。

    甚至连这样的机会和时间都是偷来的,小憩了两分多钟后,身体便自动促使着自己醒了过来——不能再待下去,再待下去就完成不了画了,长时间在卫生间里逃避只会给旁人更多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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