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受伤的侍卫们紧紧握着长枪,密密围成一圈,却未有人敢再向前挑战。
楚北捷长身而立,持剑站在中庭正央,默默凝视手中宝剑,鲜血像晶莹的红色泪珠,从剑尖处缓缓滑落,滴在中庭光滑的石砖上。
淡泊的表情对身边的威胁毫不在意,彷佛只要他一剑在手,就算周围有千万王宫侍卫,都休想阻他一步。
这,也许是真的。
沉默的空气令人心脏紧缩。
众人盯着这位名动天下的镇北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屏息以待。
最后一滴鲜血从锋利的刀锋处滑落,楚北捷回过头来,对上亲大哥沉得像深山的雾一样的眼眸,淡淡问:“为何如此?”
轻轻的声音,有男性独有的低沉醇厚,听在众人耳中,却宛如一记危险的箭,已在弦上。
在他脚下浑身鲜血匍匐着却硬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正是刚才被派去执行狙击的侍卫总管董正。
王后被他锐利的眸光轻轻一扫,娇躯微颤,刚要开口,却被东林王默默握住手腕,当下垂下眼,静静站在东林王身旁。
“寡人大意了。”东林王站在高阶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唯一的亲弟,无奈地叹气:“你为将多年,兵符一定贴身收藏,又怎会需要回昭庆宫去取?北捷,你要枉费寡人对你的一番心血吗?”
楚北捷默默与他对视,仍淡淡地问:“为何如此?”
那上了箭的弦,又无声无息地,绷紧一分。
“因为你是寡人的亲弟弟,是东林的镇北王。”东林王语调陡升,威势凛然,沉声道:“寡人恐怕不会再有儿子,这江山日后就是你的,这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边境上对你翘首以盼的将士,还有这些年轻的侍卫们,都是你的!”
猛虎低啸,无人不悚。
楚北捷的表情却仍未变,长身站立,与东林王遥遥对望。眸中闪过骨肉亲情,难割难舍而痛心欲绝。
“大战在即,王族以保卫国家为第一责任。王兄千方百计阻我离宫,难道是不想我赶赴前线?”楚北捷徐徐推测,又摇头道:“不对。”思索片刻,蹙起深黑的剑眉,“是不想我返回隐居别院?”
小小的隐居别院,为何竟连东林大王和王后也被惊动?
楚北捷眼角余光瞥到王后低垂的脸庞一丝微不可查的表情,心中异兆陡生,身躯蓦然剧震:“是为了娉婷?”
娉婷远在他处,若连东林王也插手,即使漠然也恐怕难以护卫周全。
楚北捷见东林王并不作声,顿觉手足冰冷。
“王兄?”楚北捷低唤,压抑着快在血管中奔腾起来的寒流。
他的声音很轻,但已隐隐透出颤抖。剑柄若不是精钢所铸,也早已被他生生捏碎。
娉婷。
诱他回来,竟只为了娉婷。
难道他被留在王宫的时候,远方已遭变故?
难道他归去的时候,竟会再也看不到那抹树下抚琴的单薄身影?
楚北捷看向东林王,用深深的不敢置信和失望直视他,那眼中还藏着一点点闪烁的希望。
希望他的王兄,尚念及一丝兄弟情分,为娉婷留下一线生机。
就连自问心肠刚硬的东林王骤然接触他的眸光,也忍不住顿了顿,将目光移向别处。
察觉王兄逃避的目光,楚北捷僵住了。
一颗心沉沉下落,直坠向无止无境的黑暗。
☆☆☆
初六……
“王爷生辰那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莺声萦绕在耳,娉婷一笑一动,皆在眼底心底。
初六,他许下诺言。
心乱如麻。
但越心乱,越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