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白雪铺天盖地,崎岖山道上,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顶着风雪前行。
跑在前面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喇嘛,一袭灰色的粗布僧袍,胸前挂着一串佛珠,身材挺拔,面容沉静,手里的长鞭不时挥出,落在马身上的力道却恰到好处。
祁海之,法名土登多德,是昆仑山南麓、藏传密宗佛教「寻布寺」的喇嘛,后藏的普通民家即使有人不认识他,见到他胸前佛珠上刻着的紫色千瓣莲花,也能立刻猜出他的身分,而且知道他是住持活佛敦洛喇嘛的亲传弟子。
阴冷的山风迎面扑来,到处是被大风吹散的雪花。两匹快马跑过一个岔口,一直落在他身后、将脑袋缩在斗篷里的另一个年轻喇嘛,突然快马加鞭、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师兄,那边地上拱起好大一块,像是埋着什么东西!」
祁海之拉住马匹,顺着师弟手指的方向,朝身后的岔口看去,除了一块覆着厚厚白雪、立在路边不远的大石头外,什么也没有。
祁海之笑笑,猜想师弟又开始犯疑心病了。十几年的共同修行,让他对师弟夸张、胆小、好奇心又重的个性早就习以为常。
「师兄,是真的!我敢打包票,咱们早上出来的时候,路边绝对没那东西!」
见师兄不相信自己,年轻喇嘛急了,硬拉着祁海之回到岔道口,指着那块一丈多高、落满积雪的大石块后面,口里嚷嚷着说:「你瞧,是不是很奇怪?」
嗯,石头后面还有块突起……祁海之踩着一尺多厚的积雪,下马走了过去。
多年的生活经历,让他对藏区的一切了如指掌,瞧眼前的情形,该是有人在石头后躲雪,不小心被埋……但,人不会有那么大个子,或者……是风雪过猛,引起了雪崩?如果是雪崩,山道肯定都被掩盖,他们根本没法子通过……
越往前,积雪越深,感觉像在上坡。祁海之高一脚浅一脚,来到大石头旁,他半跪在地,伸手才拂了几下覆在上面的积雪,脸上就露出怜悯之色。
「是匹马,瘦得皮包骨了,不知是饿死,还是冻死的……」他扭过头,低低叹息了一声。
「是马啊……」身后的年轻喇嘛似乎有些失望,双掌合十,对瘦马行了个礼,「这么瘦,唉,罪过、罪过!」瞥眼见到祁海之还在地上拂雪,不禁纳闷地问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既然遇上了,总要帮牠超渡。」祁海之头也没抬地说。
「什么?!」年轻喇嘛一听,脸上的肌肉立刻变得僵硬,他挠挠脑袋,满脸为难地说:「师兄,今天桑登副住持有意刁难,害咱们从早到晚、足足给牧民们超渡了七个时辰的亡魂,我已经自认倒楣了,你……你还要在这里给这匹死马做法事,不是开玩笑吧?」
「你说呢?」祁海之这次终于回头,声音平静地反问。
年轻喇嘛一愣,口里喃喃道:「做善事也要量力而为吧!现在天都快黑了,雪下得又大,要是再超渡一次,我看师兄你不如直接超渡我算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祁海之笑着摇头,手里刨雪的动作未停。「金巴,桑登副住持不是叫大家多做善事,为重病的住持活佛祈福吗?眼前就是个机会。」
叫金巴的年轻喇嘛呆了呆,旋即不服气地说:「桑登副住持向来不喜欢汉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能当真?要我们为住持祈福?哼哼,有谁不知道那是他打压汉人、大雪天撵我们出门的借口。这儿五十里山路,来回就是一百里,让我们起早摸黑、没命赶那么远的山路去做法事,亏他想得出来!」
金巴气愤的表情,让祁海之再度笑出声。「副住持说的没错,为住持祈福,我们大家都有责任,用不着那么计较。」
「我不是计较,而是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