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萨的父亲是享誉国际的华裔数学家,美籍母亲则拥有华尔街一家规模最大、最炙手可热的投资顾问公司,虽然两老现在已退休云游四海去了,但林家家底雄厚是不争的事实。身为唯一的掌上明珠,按理说,她大可悠哉地过着富家千金的日子,或是在她母亲的公司做个玩票性质的挂名主管,可是她偏偏甘愿投身出版界,当个辛苦又吃力不讨好的小说编辑,或许也是好胜的天性使然,她工作起来还比谁都卖命。
“我是来找你看诊的,不是来听你咒我早死的好吗?”
凯尔对她的态度早习以为常,改口问道:“告诉我,妳上一次到中央公园散散步、赏赏花是什么时候?”
她微怔了下,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你在说笑吧?我哪来那种闲情逸致!”
“妳该试着放缓生活步调,学着适时放松自己。”温暖的棕眸蓄意瞥向摆放在角落的笔记型计算机和公文包,莉萨总是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
事实上,他不但看过她边吃饭边打电话催稿,还见过她在美容沙龙一面让人做头发一面审稿。
“我当然知道怎么放松。”她反驳,但不再那么理直气壮。“我每个礼拜五下班后都会跟同事去喝点东西、轻松一下。”
“泡吧可不是我所谓的放松方式。”他温温地堵了回去,然后倾身向前,关切地凝视那张融合了东西方特色的漂亮脸庞,认真道:“妳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去度个长假,离开纽约、离开妳的工作。”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地打断他。“我们主编决定半年后提前退休,公司上星期才宣布新主编将采内升而不是外聘,只是人选未定,这是我等了很久的机会,而且志在必得,要是挑这时候休假,会损害我的职业声誉。”
虽然主编曾有意无意地暗示她会是绝佳的人选,但是公司里也有人谣传呼声较高的是她的死对头詹姆,要是她在这非常时期休假去,谁知道那个阴险的娘娘腔会在她离开期间搞出什么小动作
“莉萨,妳听起来像个工作狂,妳让我很担心妳知道吗?”
“整个纽约市都是工作狂,你干么不去担心他们?”她不耐地回嘴。
凯尔浅叹一声,柔声道:“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是的,他关心她,因为她是他最好的朋友。
在他的前任情人琵琶别抱时,在他的爱尔兰裔天主教家族不谅解他的性向时,是莉萨二话不说地收容他整整两个月;在他处于生命低潮、自怨自艾之时,是莉萨尖牙利嘴、不留情面地刺激他振奋起来。
在这个冷漠的大苹果里,人人都建筑起一道厚实、低温的心防,然而,莉萨的心却是热的。
的确,她尖酸强悍得让人不敢领教,但是在那坚硬的外壳之下,却有着一颗柔软、善感的心,即使她抵死都不承认这点。
“知道了啦!”她跳下床,拿起自己的衣物就地换了起来,显然不把凯尔当男人看,但他还是绅士地别过头。
“答应我,妳会好好考虑我的建议。”他苦口婆心地再劝。“妳不是继承了台湾乡间的一栋房子吗?何不找个时间回妳父亲的出生地看看?”
“嗄?”她想了片刻才想起凯尔在说什么,她好像跟他提过那栋房子,不过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连她这个正主都忘了,没想到他却记得。
“再说吧!”着装完毕,莉萨拿了药方和自己的办公配备便向凯尔道别。
快步走到医院门外,她习惯性地要招出租车,却又改变了主意。
中央公园就位于医院和出版社之间,凯尔的嘱咐在耳际萦绕不去,也许她该走路穿过公园回公司,顺便看看中央公园的花长啥样,免得又要被那家伙念到耳朵长茧。
放慢步调是吧……哼,那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