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熬着一锅汤。
手握汤杓、在锅里细细搅拌的,是女人从容不迫的手,她一边煮着汤,一边想起了已经好久不曾想起的往事……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和今晚差不多样,都是一个月光淡淡的夜,她同样被派到厨房来煮汤,煮一碗「特别调味过」的汤。
妳从小就跟着我,从张府一直跟着我嫁到严府,在我心中,妳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不!比亲人还要亲上几分。妳也看到我在这里过的日子了吧!这些年我过得好苦,真的好苦──生不出儿子是我的错?好,我让他纳妄,一个、两个……甚至是第三个,就为了守住元配这个位置。
但是有了儿子以后呢?他还是不满足,当初若不是靠我娘家的支援,他的商行哪来今天的规模,是不是?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部是我和他一起挣来的!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把这一切都让给那个贱婢?!妳知道我刚才站在门外听见了什么?他居然和那个贱婢说,他辛苦了大半辈子已经忙够了,等身体康复了,要带着她和儿子另外找个雅致的别庄搬出去,和她母子三人简简单单、安安静静过日子就好了。
妳相信吗?为了那个贱婢,他居然什么都不要了!不!我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他这么背叛我、背叛严氏列祖列宗!这次妳一定得帮我,妳愿意吗?等等为我到厨房里煮碗汤,把这药粉掺进去,他这次病了这么久、就算去了也没有人会怀疑的……如果他现在不在了,我还来得及保住现有的一切,我是他明媒正娶、大红花轿娶回来的,永远永远是严府的大夫人,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改变这一切,帮帮我,好不好?
那个晚上,她单独一个人在厨房里,双手止不住地发颤、抖得几乎将整包药粉洒掉了半包,但她还是咬着牙煮好了那碗汤,将汤端到老爷房里,看着夫人一匙一匙将那碗汤喂进老爷嘴里。
隔天,她听到老爷在梦中病逝的消息,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在发抖、抖得上下牙龈都撞出血了,就怕其他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但幸运的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或许就像夫人说的,每个人都相信老爷是年纪大了,所以最终熬不过这场病,就这么去了。
那段日子好难熬,往往一阵风吹过都能让她吓得掉出泪来。她慌、她怕、她不安,却只能将秘密死死地往心底藏,为了夫人,为了她唯一服从的主子。
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过去了,慢慢的,她心里的不平静一天少过一天,也渐渐不再为这件事困扰了。
妳帮我把这药放到他的三餐里。别怕,这不是害死人的毒药,只是会让他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的药。妳知道吗?我本来想放过他的,毕竟他是严家唯一的骨血,但是──妳发现了吗?随着年纪逐年增加,他的客貌和那贱婢越来越相似。每次他喊我一声大娘,我的心就狠狠抽痛一次,每见他一次,我就会想起老爷当年的无情无义,想起他想为那个贱婢放弃所有的一切──
不!我当然不会害死他,我只想他安安分分留在家里,这么多年我供他吃、供他住,将他当个继承人似的栽培着,还不够吗?居然还想插手严家的商行?哼哼!没这么容易,这些药,不过就是让他死心,安心留在这里。这事情应该不难,所以我交给妳做,因为妳是我在严府唯一相信的人,妳会帮我吧?
幸好,这药死不了人的。
接过药粉的瞬间,她是有些不安,但听完了夫人的解释,心里又释怀了。是啊!并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要他安安分分留在东院,哪里都不去,留在这里当个少爷不好吗?严府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她的主人。只要像过去那样,事事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道,他这回存心想将事情闹大,就是想找机会在严氏其他宗亲们面前告我一状,看是不是有机会夺回当家权。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