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可是代表顾客的心声,满重要的。制作部就再检讨一下,大家认为如何?」
东主任登时寒了一张睑,不过也顺应部表的话点头,不再争论。
「明白了。我们试试修改设计。」
我默默地站着,营业部课长却催赶了。
「福山,没有你的事了,快去工作。」
「呀,是,失陪了。」
我低下头来,离开会议室。踏出走廊,就为自己刚才的大胆妄为漏出一声叹息,感觉倒是不坏。
妈妈就一直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日常生活,不过,就碰也不碰那些拼布了。她把精神心思全花在我跟千穗身上,盯紧我们的一举一动。
光是晚了一点回家,就唠唠叨叨地追问我们上哪儿去、干甚么。千穗感到厌烦,就一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狠狠地回敬她。
老实说,我也好不厌烦,却体会到妈妈的心情,也就学不了千穗般硬绷绷地拒绝妈妈的关心。也许是因为我瞒着妈妈,跟爸爸的情人碰面,心里多少感到内疚,也就对她包容温柔一点了。
仔细想一想,我跟妈妈都是天涯沦落人,都足让朋友攫去了心爱的人。一想到这里,也就泛起一阵苦笑。
到底妈妈要怎样处理婚姻破灭呢?我也明白她这种要强的态度。就算让她把爸爸抢回来,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活,也只会觉着揪心,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我当然不愿意爸妈离婚,也好想一家四口像从前一样生活,但我总是忘不了那个女人说的话。
「我的人生,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欺骗自己,犹豫踌躇,就只有换来遗憾。」
爸爸已经年过半百,逝去的年月已经抓不住了。我根本没有权利去剥夺他的余生。
我虽然不尽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儿,却总可以体谅爸爸的心情,就像他把我生下来,_直对我包容一样。我还是喜欢爸爸。
没有再跟时男碰面了。这阵子,我每天都早归。这一天,也是六点半就打开家门。踏进客厅,看见妈妈瞪着电视发默。
「我回来了。」
「呀呀,奈月,你回来了?」
说完之後,妈妈就走进厨房张罗晚餐。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一下子苍老起来。
客厅杂七乱八的。妈妈原来就爱乾净整齐,每天都要用吸尘器打扫两次,最近却放着不管了。我脱下外套,执拾散落一地的报纸杂志。那个塞满拼布材料的藤篮,原本放在一角的,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那个千穗搞甚么鬼的?别老是在外面溜呀!早点回来就不行?」
妈妈在厨房里嘀咕。我就跟地搭话。
「妈妈,不再缝拼布了?」
「呀呀,腻了。」
「明明鼓足劲要参加比赛嘛!」
「反正都要落选。我知道,再怎样拼命也是白费精神。」
「别说晦气话,想干就干好了。」
「别管了,妈已经决定放弃。」
妈妈的背影满是决绝。她现在像一头浑身长满剌的动物似的。甚么都否定拒绝,把自己关起来,神经一条一条的尖起来,全部绷紧了。我盯着她良久,想到她整天足不出户,只管默在家里发怔,脑海里不知道要怎样胡思乱想,就连我也觉着胸口一阵翳痛。
「妈妈,能不能够问你一下?」
「什么?」
妈妈一双手还在切蔬菜没有停下来。
「你当年为了家庭放弃工作,有没有後悔?」
没有回答。水煮沸了,妈妈把火调小。我苦苦等候答案。她终於扭过身来了。
「不是我要辞职,是迫着来的。」
这么一句话,教我感到她比想像中要伤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