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盘般的月儿悬在天边,坤和帝都中大部分人家都在清亮的月色下睡得黑沉,只有谭府如炸开了锅的沸水一般,烛火通明,哭声一阵。
谭威面色难看地看着宫中的侍卫们在自己家中穿来穿去,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株植物!为首的居然还是一个灰衣花匠!
他不是没想过他谭家历代大将军终有做不下的时候。
毕竟一旦惹怒天子御林军就能让他顷刻家破人亡。
但是他绝没想过如今这场景!
宫中最低等的侍卫把他家挖得遍地狼藉,大大小小全是土坑!那些花花草草带出的泥土把道路污得不成模样。
偌大一个花园中唯一洁净些的地方就是用软布悬挂围绕出的那个极其狭小的圆形地盘,灯影重重影照出两个跪着的女子身形,里面不断传出哀哀怨怨又含糊的女子哭声。
“呜呜,娘……十三公主不会真的要赶尽杀绝吧……她从没这么对过我。”
“你父亲说得对……十三公主……终究是公主。”
正是他的妻女。
遭逢此大难,谭威只觉得自己瞬间衰老了不止十岁,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倒下去。
谭威强行掐了掐人中才从这种窒息中缓过神来,心中却仍是大悲。
兢兢业业几十年,临老却丢尽颜面。
谭威唯一庆幸的就是涵华帝终究是顾念着他们这些老臣,愿意为他谭家网开一面,只是传了口令,未
宣布圣旨公之于众,终究是保留了半分体面。
谭威看了眼妻女因为烛火而不断晃动的影子,悲又生出些喜来,哪怕她们现在哭得要厥过去,可这事也总算是要过去了。
谭威在阴影里立着,近乎立成了一块暗沉冰冷的石。
侍卫们帮着干活,家中仆人们则是早早被打发地远远的,更是无人关注于他。
谭威想着想着忽然发觉了有哪不对劲,家中好似少了一个人——儿子呢?
谭威凝重了神色,似乎儿子只是在传旨太监来的时候出现过。
方时太监带来的旨意让全家都如遭雷击,沉稳如他一时间都无法接受,更别提被吓得丢失了魂的夫人和柔佳,还是沐阳及时疏散安排好仆人,又亲自为夫人和柔佳围上帘子,避免她们直面府中这些走来走去的侍卫。
可是再之后呢?
他只记得沐阳在自己跟前劝慰了几句,又让亲兵守住了府邸前后,而后就再未曾见过。
沐阳人呢?
谭威百思不得其解。
忽而听到那个花匠指挥着四五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抬起院中那棵红艳的花树,以一种尖叫般的古怪嗓子喊着:“小心些你们,这花可要好好弄着,同其他的都是不一样的!”
可搬动着树,无论多谨慎,移动得多缓慢,花总会飘零几朵。
每落下一朵,那花匠的眼神就绝望半分,他终是在花树“不小心”地碰撞了一下院中的石头拱门时
到了崩溃边缘,咆哮道:“掉花掉花!万一花掉完了,你们去向十三公主负责吗?十三公主现在可是圣眷正浓!”
十三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把谭威浇得透心凉。
一个可怕到惊悚的想法出现在谭威脑海里——他儿子不会去找十三公主了吧!
天啊!应该不会吧!他儿子不会是觉得他家现在还不够惨吧,还要去招惹十三公主!
谭威发疯一般驱使着家中仆人让他们四处去寻找谭沐阳,就连被外人看笑话也顾不得了。
万一又闹出个什么来……谭威都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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