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响起了悠扬的风笛声。
时间正值傍晚, 夕阳的金红色在地砖上倒映、荡漾,又被喷泉抛起的水柱折射出千万种光彩。
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在穿着格裙的表演者面前放下硬币。
梅菲斯特虽然算是被风笛声助益到的人群, 但并不是放下硬币的其中之一。
相反, 玫瑰大美人现在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紫发小心地挽在脑后,兜帽遮盖住大半张脸, 两手则插在口袋里, 未曾拿出。
“…………”
如果说第一次出现在墓园时,玫瑰大美人还对这样的情形感到茫然, 那么第二次她就已经驾轻就熟,甚至赶在人流量变多之前,先去女士盥洗室换成了虚空口袋里的备用常服。
坐在供行人休息的长凳上,仰头望着背后的银杏巨树慢慢悠悠飘落的叶片,梅菲斯特现在从衣着到姿态, 都和广场上的任何游客并无差别。
区别在于,她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手腕上,正有欲望丝带在小蛇般微弱盘旋,左摇右晃,足够把任何普通人吓得半死,大叫着逃离现场。
而两边口袋一左一右,刚好躺了小仙子和袖珍小丑两个。
小仙子睡着,袖珍小丑则是醒着的。
他连续哭了三天,眼眶中已经没有眼泪打转, 只是恹恹地抱着梅菲斯特在口袋中的手指,把头抵在上面,一磕一磕, 仿佛一只蔫哒哒的小鸡仔。
—————只不过是脑袋绿绿的小鸡仔。
梅菲斯特用一根欲望丝带凑上去悄然听了听,发现小丑又在叽里咕噜地咕哝着什么。
自从磕坏了脑子,他对梅菲斯特就产生了强烈的雏鸟情节,梅菲斯特却………梅菲斯特没把他一了百了都是她心肠好。
每次看到他,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都忍不住想,小丑是怎么做到大脑开瓢却依然活着的?
梅菲斯特目光虚虚投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回忆着自己看书得来的生物学知识,直到漂浮在她面前的光屏微微一闪。
亚巴顿发来消息。
【她安全了。】
他说。
这个“她”不用说出口,因为所有希斯莉都心知肚明,短信里会出现的人一定是本体。
【那些是什么?】
梅菲斯特想了想,很快回问。
【前锋。】地狱的君主打字速度也不遑多让,【连智商都没有,这只是开始前的小打小闹而已。】
梅菲斯特发给另一个自己六个省略号,示意他展开讲讲。
【上一次,他们试探到了一些比较接近核心的东西。】
亚巴顿噼里啪啦发来一大长段,显然已经思虑颇多,到达了过度的程度,【希斯莉的位置已经被他们定位,血样和其他的证据大概同样被送了回去,他们在一步步试探我们。】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梅菲斯特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了亚巴顿发来的消息,顿了一会,这才回复。
光屏雪亮,有一瞬间,倒映出她骤然变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眼白漆黑,瞳孔血红,美艳而吊诡,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仿佛尸山血海上盛开的黑色大丽花。
【不必。】
亚巴顿仿佛知道她的反应,【做好你该做的。我们都会做好各自的部分】
过了一会,他发来一张照片。
很明显的一张偷拍,照片稍有模糊,看上去角度也过于高挑,但里面被拍下来的人,是已经蜷在被子里的希斯莉。
女孩子小小一只,黑发披散到腰际,仿佛森林里的仙子精怪,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正在毫无防备地仰头,冰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像个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