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风灯稳稳地摆放在身后，于川缓步迎上前，树丛外的深蓝天幕上，一轮皓月高悬。

    *

    黄沙细细闪烁着月光，狂风拂过千里外的戈壁滩，露出零星裸露的岩石。

    绵延几百里的无人区内，此时唯有一处房屋灯火通明。

    “郁教授，您帮我瞧瞧这是哪里出了差错？确实是严格按照您的方法进行元素提纯后就变成了这样。”

    郁星卡着又厚了一些的镜片，手上的操作片刻不停，满眼都是反应釜。

    没有一点时间去观察发出声音的中年男人满脸愁苦样，只能是稍稍侧过脸，示意在一旁递器材的金发青年过去看看。

    “…你漏掉了这步，你看，所以你分离的不彻底，还好你实验还算规范，不然过热炸裂了怎么办？…”

    不远处的絮语在极度忘我的情况下早已声响皆无，当所有的一切全部就位，郁星能做的，就只是袖手旁观。

    此时黑夜正盛，郁星似有所感，索性拦住才指导完毕回来要整理台面的斯考特，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发问。

    “于川的格斗技巧，学得怎么样了？”

    果然话音未落便得到了令他有些好笑的答案。

    “非常好！早就超过了初学的我！就是…就是有一点…”

    “于川的招式有些不大光明…很喜欢做假动作…这在一些需要尊重对手的比赛中不够磊落…”

    “这没关系，有些敌人，是不配得到尊重的。”

    郁星的笑意不及眼底，但总归是高兴的，连揽过自家学生肩膀的动作都带了十足的力气。

    “来，今夜一定要做完，明后天我们得回冀州，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的…”

    *

    风摇叶片稀碎作响，找人的大军按脚程想必已入深林，起码在虫鸟的鸣叫声中，于川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呼唤。

    给学生们提供的，只求美观和娱乐性的风灯十分不抗摔，最终还是在分不清颜色的一人落地时被翻倒碎裂。

    人事俱寂，于川没有再去追那一队乌合之众，而是选择倚靠着树木略作歇息。一是虽然打得过瘾但他也已经筋疲力尽，二则是…他有轻微的夜盲。

    并非是什么先天和获得性的病症，纯粹是前面许多年里，他都挣扎着求存，瘦骨嶙峋连活下去都要仰仗别人时，谁还能顾得上什么维生素A？

    在风灯碎裂后强撑着，将这几个月来的训练成果发挥到极致，再勉力辨认那些模糊轮廓。终究还是，他赢了。

    只不过…

    “谁！谁在那里！”

    密林之中，人类的所有动作都会被立刻反映出来，几乎没人可以做到鸟类那样悄无声息。

    所以当微弱的拂枝声于一片寂然中响起，于川第一时间便警惕了起来。

    叶片茂盛遮住淋漓的月光，没有了风灯的他当下就像是个瞎子。虽然这声音来自极近之处，并不像是方才铩羽而走的人杀了个回马枪，他也要打起精神。

    即使，他现在，满目漆黑。

    “诶…是我…”与弱弱的答话同时发出的，是狼牙手电筒极亮的光束。

    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于川方才从来人发梢残余的一点点黄色认出了人。

    “黄明？”

    “是我…那个…这是我们从你那拿的手电…我来给你送一下！”

    越忙越乱，不足五步的距离，黄毛被枯树根绊了两次，最后实在尴尬，把手电往于川怀里一丢转身便要跑。

    “等等！”

    只要有光束，浓稠的夜便再蒙不住于川的眼睛。控制力竭酸软的身体缓缓站起，再看向尴尬站住的人，少年的声线疲乏却又充满着安定的力量。

    “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