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六月,沈露诞下一个男婴。
王岸伸手抱起那个孩子,淡淡道:“你恨我。”他看着床帐的方向:“我以为你,不愿将他生下来。”沈露躺在床账后,本已十分虚弱,却提起一口气,轻声笑道。“为什么不生下他,这是王府的嫡孙,将来你死了,就是他继承
王府的家业。”
他眼中骤现冷色,将孩子递给一旁的老嬷嬷,拂袖便走。孩子在背后哇哇地哭,他在门口停住,半晌,道:“沈露,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一心盼着丈夫死在战场上。”她的声音缥缥缈缈,隔着数重纱:“哦?”
一晃四年,其间不再赘述,只是齐、唐两国再次闹翻,争战不休。针对妈妈要做的生意,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柳萋萋诞下王家第二条血脉,是个女儿。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使整个别院的社会空气趋向悲观。
因妈妈站在沈露这边,不禁想柳萋萋如此焦灼应是生女儿就分不到多少财产所致,但这只是个人猜想,也许人家其实是因为王岸喜儿子却没能为他生出个儿子感到遗憾。院里的老嬷嬷一再启发柳萋萋,表示在沈露的眼皮子底下她能顺利生出个女儿就很不错了,启发很久才启发成功,让她明白这个女儿着实来之不易,收拾起一半悲伤,同时,王岸对女儿的疼爱也适时地弥补了她的另一半悲伤。我又忍不住想,柳妻萋能如此快速地化悲伤为希望,乃是因私下王岸已重新分配遗产,采取遗赠手段分配给她可观数额。若临希在现场看到,一定会批评我没有一颗纯洁之心,想事情太过
阴暗,不够灿烂。但我想,若此情此景,我还能纯洁并灿烂,就会成为一个圣母。
沈露的儿子长得极像她,起名王洛。王洛颊边有浅浅梨涡,两三岁就会背诵诗书上的高深句子。若实在遇到难题,背不出来也不让人提醒,只端坐在那儿,将肥肥的小手捏成个小拳头抵住下巴,用心思考。假如冬天,穿得太厚,做这动作未免吃力,但他为人固执,有始有终,不轻易换造型,可劲儿用小拳头去够下巴,顾此失彼,前前后后从小凳子上摔下来五六次,摔疼了也不哭,只爬起来自已揉揉,这一点酷似沈露。
王洛聪明伶俐,却不容易认出自己的父亲,基本上每次见到王岸时叫的都是叔叔而不是爹爹。这说明他和王岸见面的机会着实很少,侧面看出他娘和王岸见面的机会着实也很少。但作为一个两岁就知道“羸弱”怎么读的智慧儿童,真不知道他是确实认不出王岸还是只是假装。可这样惹人怜爱的孩子,却在很早就夭折。
这个很早,说的是他四岁的隆冬。
那日,王岸带着女儿来王府给老将军老夫人请安,小姑娘躲过仆从,一人在花园玩耍,遇到王洛。两人不知为什么吵闹起来,拉拉扯扯,一不小心双双掉进荷塘,救上岸时虽无大碍,却因王洛本就伤寒在身,被冷水一泡伤寒更深,连发了几夜的高烧,第三日天没亮,闭上一双烧得发红的大眼睛,顷刻便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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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正是这件事,才将沈露真正地压倒。妈妈看到冬日暖阳从岳城尽头再再开起,王洛小小的身体躺在沈露怀中,脸颊保有红润颜彩,依佈是睡看模样。她抱着他坐在花厅的门槛上,竹帘高高地收起来,日光斑驳,投到他们身
她将他的小脑袋托起来:“儿子,太阳出来了,你不是吵着半个月不见太阳,你的小被子都发霉了吗?今天终于有太阳了,快起来,把你的小被子拿出去晒一晒。”可他再也不能醒来。眼泪顺看她脸颊淌下,落到他脸上,滑过他紧闭的双眼。就像是他还活着,见到母亲这样伤心,流下泪王岸随仆从出现在园中,沈露正提着紫徽枪走出花厅,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