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好不容易回了家,父亲却要走了。
他死死拽着父亲的手,恳求父亲留下。
他已经没有母亲了,也已经离开了那个宛若第二个家一般温馨的地方,他如今只有父亲一个人了,他不想父亲走,父亲走了,他的家都没了。
他哭喊着,祈求着,他跪在了地上,弯下了身躯,求过父亲,也求了阎罗。
但是父亲还是走了,那年他十五岁。
定国侯位一朝空悬,他坐了上去。
上来这个位置,他才知道父亲的不易。
对内,父亲面对的是一朝化身豺狼虎豹的昔日故友,对外,父亲面对的是相见如故却要刀剑相向的知己英雄。
其中煎熬,其中疲惫,其中痛楚,若非坐上这个位置,并不会懂。
他没有父亲那样伟大,他面对不了沙场,面对不了那位老将,更加面对不了她。
可他不得不去,因为他是定国侯。
尽管他只有十五岁,可他就是北国定国侯爷。
他必须上沙场,保佑家国子民,完成父亲遗愿,护佑定国威名。
他坚强的上了马,却也懦弱的带上了面具。
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交于家国山河,一半交于她。
但世上安有两全法?
他用尽全力,依旧做不到。
她的父亲死在他的手下手中,换言之,便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看着那位被父亲所敬仰的老将军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纵然他心如刀割,他也无能为力。
他看着她哭得歇斯底里,却不得不撤军的身影,纵然他很想上前给她一个宽慰的拥抱,他却没有资格。
他在门外,听着她的挚友在屋内绝望哭喊,他想要冲进去,却被一次次的阻拦在外,一次次被人推翻在地。
他躲在远处,看着她抱着那具残破的尸首哭得泣不成声时,他恨透了自己,一度就想这样冲出去,让她一剑了结了自己,只要她的心中能痛快。
可想起背后的国家,背后的百姓,想起父亲的死,他做不到。
他撕扯着自己,耗尽了自己的所有心力,却依旧无法挽救什么,包括她的性命。
硝烟弥漫的城楼下,他亲眼看着箭穿过了她坚强的,跳动不止的心脏,亲眼看着她瞪圆着眼睛,满含仇恨,死不瞑目的在自己眼前倒下,亲眼看着那面她用了十年守护的旗帜,随着她的陨落一并倒在了血泊中。
绝望、心痛、窒息般死亡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充斥了他整颗心,他骤然从床上坐起,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心生不安,顾不得任何,直接下榻就冲了出去。
看见她就站在营帐门口的那一刻,他没有安心,没有喜悦,只有害怕。
害怕一切是梦,害怕她下一刻就要走。
他一伸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自己融入她的身体里,就这样随她去,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不管是生是死,只要他能和她在一起。
他真的不愿意再失去一次了。
陆澈梦魇缠身,一时醒来分不清真假,整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倒是沉沦,冷乐颜却要被他给抱得喘不上气了。
他当真是用了全力,一手臂搂住冷乐颜的腰身,一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她不仅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被截成两半了!
“侯爷。”冷乐颜受不住,抬手想要去扯开陆澈的手臂。
但他大抵是魔怔了,非但扯不开,还更加用力了。
“侯爷!”冷乐颜气儿都要断了,忍无可忍,用尽所有力气,丢掉虚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