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的经验看,这位赵观主的脾气,怕是不好相与的。偏偏他还总要摆出一幅笑眯眯的得道高人风度,于是那笑容就更加显得寒酸、虚假。
不过赵观主对吕生的亲热,或者说不屑,却毫无虚伪。哪怕他对吕生摆出一幅登门讨债的黄世仁嘴脸,依然遮不住眼角里露出的欣赏和得意。
这大出安宁的意外。安宁这才恍惚明白,不是小师叔吕生得罪了观里的那些道人。而是那些道人在嫉妒羡慕恨,眼红小师叔吕生在赵观主这里的得宠和信任。
那么,钱财的问题,似乎也不会那么急迫吧?说到底,安宁急着想耧钱,还不是为了拿钱换物资,给自己的人生开挂吗?
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需。
切,安宁心说,什么是钱?那不就是个计量单位嘛。如果物资不缺,要啥有啥的,还要辛苦计量它干啥?
但是,但是!赵观主欣赏师侄吕生不假,却不代表他也会欣赏师侄的师侄。
所以等他再看安宁时,就忍不住厌恶地一皱眉头。这小子满脸倨傲、轻佻,怕是不好长在此处厮混吧?
“观主,这小娃娃是俺在路上新收的弟子安宁。嗯嗯,他会在此地待上十年。嗯嗯,小娃娃挺老实的,所以就带来观主见一见。
给他度牒的财货也准备好了,整整五百贯呢,不过却要缓几日再交进来。”
那赵观主却不耐烦摆摆手,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小娃娃老实了?老道怎么瞅这娃娃就是个惹事的混账呢?这也罢了。可他为何只在此地待十年?这岂不是摆上明面的赔钱货吗?
还要五百贯上度牒?师侄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山中的用度有多少艰难!五百贯一个度牒?那山下的衙门,不知都打过多少回秋风呢。
前些年你在时,观里还能生发点新奇事物,可以拿去阁皂山上换些物产支援。
谁想你却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却是全凭观中各种节省贴补呢。看把你那些师兄弟饿的,眼睛都开绿了。
你说外面真就那么好混日子吗?那你咋要回来呢?简直岂有此理啊!!!”
赵观主越说越来火,脑门上的皱纹根根炸起,曾经生硬挤出的慈祥早被丢到爪哇去了。
“再者说,没事你收什么弟子啊?!你认真看看!这娃娃真的像个修真样子吗?
将来出去,杀人放火那都是轻的。
再再再说起来,就你这性情也想收弟子?你这都是在误人子弟呢!
依师叔说,还是趁早把这娃送下山,去洪铁匠的铺子学打铁去,倒是个不错的前途呢。”
“嗯?不对呀,弟子昔日入观的度牒花费,可就是五百贯的?”吕生非常疑惑。
得,安宁算是明白了,合着自己这五百贯钱,都未必能拿到真隐观的度牒。小师叔入观,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如今通货膨胀不知道吗?
果然那观主就跌足顿脚地臭骂起来:“你是何时入观?二十几年前呢!你再问问如今山下的那些寺庵,哪家不是一千两千的度牒?
也就靠着你师尊的昔日威名,加上师叔俺精打细算,这才堪勘补了观里的纰漏。你倒还要从外面带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再说,老道一直要你做些出息的营生贴补观用。可你都做了什么?啊!西面的那几间精舍,曾经何等精致!你看看现在还剩下什么?残垣断壁啊。
可惜俺和你师尊辛苦一辈子的财货,被你糟蹋了一半不止!
那都是天雷之物,又怎能受你的拘束随意藏匿在人间?祂又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随便摆弄去!
对了,说起阿猫阿狗来,老道又要来气!
话说你下山那年,山下的蔡县尉好歹求你的仙药拿去家中除鼠,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