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少尉坐在每隔几秒就“哐当”颠一下的车厢里,抬头看着乌云沉沉的天穹。
窗外的空气有些闷,似乎,快要下雨了。
沃克少尉揉了揉胸口,但隐隐的痛感并没有得到缓解。不久前的战场上,一颗魔力炮弹落在稍远处时炸出的冲击波,就像是一记重拳砸在胸膛上,几乎快要震断他的肋骨。当然,最倒霉的是炮弹落点处的友军兄弟……其中某个倒霉蛋的半颗脑袋,就落在他的面前。
回忆起那一幕,沃克少尉至今还忍不住瑟瑟发抖。
相比于很多很多同僚,以及自己的下属,沃克少尉无疑算是相当幸运的。至少,他活着回来了,而且没有断手断脚,只是腿上中了两枚弹片。
然而,他的耳畔似乎又回荡起了扶着他上列车时,那位老兵的话语:
“你可别小瞧这弹片啊,伤口感染可麻烦了。万一运气差,说不定你也得截肢啊……”
截肢,光是想到这个词,沃克少尉都冒冷汗。
但那位老兵经历过不少次战斗,虽然也没有碰见过如今这样的大国对决,只是小规模剿匪,可是真枪实弹的经验自然不可小觑。人家说很可能截肢,那自然是……足以把年轻的少尉吓到心惊胆战。
现在回想起来,沃克少尉不得不承认,在走上战场之前,自己预想中的战争,和现实中,似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模样。
与他一起紧急临时毕业的军校生,都曾把这次的大战视为绝佳机会。
就在几天之前,奉命接收那艘飞艇的时候,他还满心期盼着战场的硝烟;然而此刻,回想起那硝烟中的血腥味道,他却忍不住想吐。
他手下的小部队都被打散,牺牲了将近一半的士兵,可是他连敌人在哪里都没有看到……
终于,列车到站了,希萨城的北车站。
列车停稳之后,沃克少尉跟着周围其他的低级军官们一起,垂头丧气地下了车。只是,由于腿上还有伤,他的脚步比别人迟缓很多,还带些趔趄的感觉。
循着‘伤员往此处’的指示牌,沃克少尉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军医处。从前线撤下来的轻伤员,都会来到这
个地方处理伤口,他当然也不例外。
这是一排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好些军医分别坐在帐篷里收诊伤员,以确定伤员们应该立刻做手术,亦或是拿点药找地方自行修养。
沃克少尉排了十多分钟的队之后,终于走进了其中的一顶帐篷,来到军医面前。
然而,这位军医只是撕开他的裤腿看了一眼,就笃定道:“你这个要截肢。”
沃克少尉如遭雷击:“怎么可能!”
军医淡然解释道:“你自己看看这里,已经感染发炎了,非常严重。我们的磺胺昨天就用完了,没法治疗,所以你要么等死,要么截肢。”
沃克少尉脸色煞白,嘴唇微微着,说不出话来。
军医显然早已见多了这种反应,挥了挥手:“你可以出去再想想,慢慢考虑,反正没人逼你做截肢手术。但无论再怎么犹豫,不要超过今晚,明白么?”
等在后面的另一个受伤军官挤过来,把他推开。
愣了片刻之后,沃克少尉走出军医的帐篷,脸色无比茫然。
行走间,右腿伤处的疼痛,此时居然变得一点都不讨厌,反而让他有些舍不得了。
此时已近黄昏,只是天穹之上堆满了乌云,让人看不到夕阳的灿金光芒,更显得分外昏暗。周围吵吵嚷嚷的,全都是穿着军装的军人,有下级军官,也有普通士兵。负伤的只是一小半,但脸上布满沮丧神情的,几乎是全部。
沃克少尉站在路边,看着列车的车头喷出浓浓烟雾,拉着空了的车厢加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