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在南洋进的一个四壁渗水的洞穴,油灯的光照到壁上,也是这种样子,渗着水的青。
想到谢骛清也曾在南洋住过,那段南洋读书的日子对她来说有了不同的感觉。
谢骛清已离开了饭店,留了一个年轻副官送她。
她临行前改了主意,难得见一次,还是想留在天津等他,至少在同城两人还能打电话。
他走后的前两日,何未请了何家在天津办事处的负责人过来,一起和账房先生核对年末账目,定下明年的运营细则。后两日,她留了电话号码给他的副官,到九叔家住去了。
天津因发展得早,有着北方最大的出海码头,还有不少租界和公使,汇聚了不少政要名流。在此地的有前清的王公侯爵,有等着入京的大军阀,还有失去势力被赶出来的军阀和要员。去年前清的帝后被赶出北京后,也搬到了天津。
除了二叔,家里只有七姑姑和九叔疼她。每年她只要有空,就会来天津探望九叔。
九叔分家后得了一个花园洋房,没多久就举家搬了过来。他自幼不能走路,双腿残疾,娶了一妻一妾,全是从烟花地赎身回来的。他平日虽不大出门,但因母亲是何家最有地位的一房,不少人要上赶着结交他,虽无硬拳头,却朋友多消息多。
“未未啊,你是不是有事想问?”九叔努努嘴,让她给自己点烟。
何未给他点上金花,笑着问:“你不是喜欢飞艇吗?”
九叔叹气:“你九婶婶不喜欢飞艇那个味道。”
她笑。
“问。”九叔挽起衬衫袖子。
“两边的和谈如何了?”她直接问。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九叔明知故问,“和谈不就是个幌子。”
“好奇。”她随便搪塞。
九叔笑道:“人家大军阀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了,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后要什么,当然要更高的回报。人家不傻,怎会把好处让给北上谈判的人?”
“我知道……”她苦笑,“我也不傻。”
谢骛清也不傻。他们都知道只有一线希望,还是来了。
“好,我给你讲讲,”九叔捻着一串佛珠子,慢慢地说,“北上的人怕要失望了。他们这次北上,提出一个重要主张就是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这一点引起各国强烈反对。他们到上海就被英法言论攻击了,一路上都不好过。”
何未紧张问:“军阀们如何说?”
“自然是安抚各国,保障各国在华的利益。”九叔冷笑。
何未心里难过:“我以为,至少在废除不平等条约上……大家该有一样的想法。”
九叔摇头:“想升官发财的和想救国救民的从骨子里就不同,不可能谈成的。他们这次北上要见两拨奉系的人,一个在天津,一个在北京。在天津这个已经给了他们下马威,见面时就晾他们在宅邸等了许久,北京的那个,早就明着暗着表示不想见他们了。”
她听得心疼。他好像每次北上都像展翅鹰被人折了羽翼,从无顺遂的时候。
婶婶们从估衣街回来,他们便不说了。
两个婶婶神秘兮兮地一边一个搂着她上楼。一个夸她眼光好,非要让她挑绸缎,一个让她给自己翻译外文的时装杂志。何未和这两个婶婶关系好,常拿来一些时装杂志给她们看,她们爱美,反而成了学英文的驱动力,为了读懂便请了个留洋回来的女孩子做家教,每周来,都照着时装杂志让人教。
大婶婶将下巴往她肩上搁:“其实你叔叔早知道你和谁好了,他就是不说。”小婶婶咬着核桃道:“他就是外出不方便,不然早过去瞧未来的侄女婿了。”
何未不做声,假装挑绸缎。
“你不做声的话,那就不告诉你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