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站起,朝屋内走去。
她奋力扭着脸,还要向李峰诉说:“有个声音叫我在晾衣杆上晒东西......”
下一刻,她的嘴巴被一寸寸闭上了。是她自己闭上的。但看起来,像是某种力量将其一点一点缝上。沈小萍那怪异的样子,简直像她的头脑是自己的,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不是自己的。
然后,她如以往那样沉默而不理人地朝宿舍走去了,一如既往的孤僻。
“小萍同志!”李峰腿长,撒开腿快走几步,绕到她正面拦住,“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小萍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面部肌肉全然摆成了平时孤僻冷漠的弧度。但是她一双手黑润的眼睛,像是天真的孩童在向他求救。
求救!
李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愣了片刻,但沈小萍已经走回去了,无论李峰在背后怎么叫她,她都头也不回。宿舍门合上了。
抱着被子,对着那一扇合上的门,李峰站了好一会,心里一直乱哄哄的,脑海里不停掠过沈小萍平时的样子。
他一直以来,总是莫名地多注意这个女兵几分。
不仅仅是因为她可怜。更是因为,李峰觉得沈小萍身上有一种矛盾的古怪之处。
沈小萍的怪异,女兵和男兵队伍里都有耳闻。
大家都说她邋遢、心计阴暗、萎缩、不合群,很少同人谈笑,三脚踢不出个屁来。
但很多时候,李峰却觉得,觉得......沈小萍并非是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沈小萍想开口说话,她的眼睛想说话,但是她的嘴巴却似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有时候,沈小萍的黑眼睛里洋溢着言语的渴望,但是她的四肢却叫她走开。
李峰觉得:沈小萍并不像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更像一个每一寸血肉都被无形之线操控着的玩偶。
就像......就像他曾在文工团老师那见过的皮影戏。
“李峰,你抱着被子站在这干嘛呢?”他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女兵笑着问他,叫萧稻子的,咬着字,却仿佛提醒一样,“你是来找淮南儿还被子的不?”
李峰手里抱着的被子就是淮南儿的。
淮南儿家境好,但是大手大脚,这种精细活她干不来,全都“请人帮忙”。而李峰对同志们一向好得没话说,又多才多艺,拿块木板修楼梯,拎起工具箱做大床,还有养猪、打扫、做饭、做点心,甚至是绣花补衣服,在他这都不是事,他都能心灵手巧,一人包圆。
加上李峰心地又好,是出了名的标兵,活雷锋。谁请他帮忙,他只要手里没其他事,基本都会答应。因此,淮南儿麻烦李峰的时候可多了。
“哦?噢。对,淮南同志的被子我补好了。”李峰是文工团里唯一一个正儿八经,字正腔圆喊“淮南”大名的人。
“我们女兵在训练呢,宿舍今个没人。我肚子疼,老师叫我回来歇着。淮南儿的被子给我,我搁我们宿舍,等她回来我替你给她送去。”
可是,她们宿舍有人啊?沈小萍刚刚进去了。
“沈小萍同志今天训练也没去吗?”
“她啊,她也在训练呢,没回来。你问她做什么?”
沈小萍、淮南儿、萧稻子、木双双四个人是一块儿的。她们住一个宿舍,训练也在一块。
可是他刚刚才看见沈小萍坐在那的台阶上望着晾衣杆自言自语着古怪的内容。
难道萧稻子不知道沈小萍今天训练没去?
李峰想,可能是她不知道沈小萍已经回来了。
“没什么。谢谢萧稻子同志。被子就给你了,麻烦你转交给淮南同志。”
萧稻子笑着说:“你也快点去舞蹈室,老师正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