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的唇,压在婴儿毛茸茸的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理发师犹豫着走近,周蔓的哭声始终持续,慢慢有些发哑。
理发师努力稳住手腕,把电推剪贴近女婴鬓边,乌亮柔软的毛发开始打漩儿。
忽然,刀口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
理发师叫出声,惊恐地看见,女婴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从老人的臂弯缝隙里挣脱,如同一层乳白的橡皮泥,糊住刀口。
坐着的和站着的,同时开始拉扯周蔓执拗的手腕。
爷爷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蔓蔓的五指,却始终牢牢揪住那个相比之下,显得过于巨大锋利的电动机器,仿佛要和这个机器同归于尽。
理发师终于把电推剪,从周蔓掌心拔出,爷爷已经惨白着脸,瘫软在座位上。
深坑的眼,像积满了雨后的淤泥,黑沉沉一片。
爷爷心疼地抱着蔓蔓的手臂,静默几秒,挥挥手说:“算了,算了。”
独自抱起孩子走出理发店,去附近的卫生所做清创。
从卫生所出来,周蔓哭得嗓子发哑,伏在爷爷的胸口睡着了。
温热的头皮,贴着他的嘴角,神情静谧。
爷爷眼泪婆娑,握紧周蔓的右手,像攥紧一个珍贵又锋利的石头。
一道血痕,贯穿周蔓的整个掌心,过了许多年,还能隐隐看见。
仿佛已经嵌进皮肤里,变成一道隐秘的掌纹,参与她往后的命运。
在疤痕缓慢淡化的日子里,周蔓的头发,却一直保持惊人的生长速度。
从耳后到脖颈,从肩脊到腰肢,她所需的时间,不足同龄孩子的十分之一。
五岁那年,周蔓的头发,已长到腰腹以下。
她对自己的头发,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爱惜,每次触碰,都小心翼翼,仿佛每根头发都有生命。
每根头发里,都流淌着黑色的血液,隐匿着柔软错综的血管和神经。
村里的老人们,常坐在村口树下,眯眼望着周蔓小小的身体,拖着过长的头发,奔跑在河边。
像一片即将起飞的风筝,像一株被风吹走的小树。
有人对她开玩笑,说:“蔓蔓呀,《西游记》看过没,里面有只孙猴子,拔根头发吹口气就能变成人,你也拔根头发,给爷爷变个看看。爷爷想要个小孙子,能给变出来么?”
这人说着,便作势去周蔓头上拔下一根。
没等对方靠近,周蔓连忙用那只受伤的右手,牢牢缚住发尾,大哭着跑回家去。
到了家,爷爷正热灶。
见女孩哭得伤心,把她抱在怀里,坐在灶口摇摇晃晃,用一只梳子,从头到尾梳理那些长发。
爷爷问:“蔓蔓这么小的人,长这么长的头发,走路不会累么?”
周蔓摇头说:“不累的。”
爷爷又问:“蔓蔓平时一餐能吃两碗白米饭,怎么个子不见长,光长头发,是不是偷偷把营养让给头发了?”
周蔓破涕为笑,说:“爷爷,是头发自己爱长,我也拿她们没办法。”
爷爷听完大笑起来,心里却越发觉得怪异。
这头发,着实有些古怪。
他每天给周蔓梳头,却从没见过从她头上掉下一根头发。
有时在夜里,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头发根部,发出簌簌生长的声音,像是麦子在抽穗。
爷爷抚摸蔓蔓的头发,恍惚间,只觉得蔓蔓的头发也在抚摸他。
滑腻腻的发尾,盘绕在结满老茧的指腹间皱纹里。
每当这时,他就想起那些做丈夫和父亲的日子,那双灰白的眼睛,就又要化作ㄧ滩湿漉漉的淤泥。
爷爷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