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父亲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很快就到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
从前,他能放心地把他锁在屋里。
现在,他只能把他包上尿布,绑在床上。
如果不这么做,迎接他下班的,就是糊满一墙的屎尿。
在他洗尿布洗得终于崩溃之后,他开始放在给父亲的食物里掺入‘莫愁’。
他其实非常害怕,自己把父亲一下子毒死,那样他会无法面对母亲的眼光。
他缓缓地给父亲增加剂量,好像给自己留一个缓冲。
父亲变得越来越听话了。
他逐渐变得非常嗜睡,经常一整天都躺在那儿不动换。
老太太唠叨着,这该不会是什么病。
秦老师说,这是老年痴呆的正常症状。
老太太没读过书,向来把儿子说的话,都奉为金科玉律。
见他这么说,心里就安定了些,也不再多问。
秦老师继续加大剂量。
终于等到了那一天,父亲在沉睡中突然大喘气……
“你懂了,你懂了……”
秦老师抱住头,不断地摇晃着身体。
“只是没想到,我的计划还是完败了。在葬礼那天,我的情绪突然失控,在所有人的面前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流眼泪。”
“结果这个场面被传回了市里,很多同学和家长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便觉得我精神有问题,要求换班级。”
“校长几次施压后,我无奈选择了辞职。好在这么多年伺候老爹老娘,一个护工的活儿难不倒我,就一直在这家医院里,干了快十年了。”
说完,他非常疲惫地靠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眉头却皱得死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我曾经的老师,一个我十分敬仰和仰视的人,把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父亲,缓慢地毒死。
然而,没有了所谓的累赘,他的生活也没有变得更好。
满满的都是无奈。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秦老师勉强睁开眼。
门突然在这时,不自然地顶了一下。
我警醒道:“谁?”
随即是一个人急促的脚步声。
我想追出去,却被秦老师拉住了。
“由他去。若鱼,我今天既然把这事情告诉了你,就不怕别人知道。”
“所以您今天告诉我这事,是为了什么?”
我搞不懂。
秦老师无奈笑笑,说:“在张家人面前,我能有秘密吗?”
这下轮到我愕然了。
“若鱼,我做了你三年的班主任,你家里的事儿,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秦老师拍怕我的肩膀,“想当年,是你爸爸放过了我……”
“我爸?”
“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儿,我打电话去殡仪馆的时候,你爸都在殡仪馆查案子。”
“他察觉这电话来的有点勤,就问了一句,工作人员告诉他,这是同一个人来的电话。”
“然后你爸就觉得蹊跷,进一步查问才知道,打来电话的就是我。”
我心下疑惑,我爸不是告诉我,他早就金盆洗手了吗。
“火化的时候,你爸也在一边,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也不知道他是个很会查案的人。他看出我爸妈死得不寻常,找我谈了一次。
试探性地提了几个问题,他提的问题正中要害,甚至连我服药的事情都猜出来了。”
“然后?”
“我就给他下跪了,苦苦哀求他放过我,他同意不再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