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大路上走过一行镖队,镖旗随风飘摆,上书“顺安”二字。
拉车的青骡鼻孔里喘着粗气,显然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趟子手们身穿青色短衣护在镖车左右,虽然这天气尚有些寒冷,但他们都额头见汗。镖头史纲一身红衣骑着马走在队伍中央,他时不时看向四周,或回头看看队尾。一方面要提前发现危险,另一方面怕有人掉队。
又走了半个时辰,一座凉亭出现在路旁,有趟子手来到史纲马前拱手说道:“老大,歇歇,喝口水再走,离东平不远了。”
史纲环视四周,点头应允,又向镖队喊道:“大伙在凉亭歇脚,老六,带着人看好牲口。”
老六是个中年趟子手,穿着与其他人不同,黑色短衣背后写个“六”字,红布裹着头不知头发长短,脸上一道伤疤自眉心斜跨到嘴角,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凶悍。
他吆喝着众人将骡子拴住,径直走到最后一辆车前。这车与其他镖车不同,是一辆拉人的鞍车。
“许爷,下车歇歇脚。”
鞍车前门被打开,帘子撩起,露出一张青年男子面孔。这张脸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堪称一个俊字,平眉前粗后细,双眼有神鼻梁高挺,两颊虽不说棱角分明,却也长得十分匀称,嘴唇略薄,配在脸上恰到好处。这青年人被称作“爷”,却着实没有爷的气派。
“许爷,这边请。”
许林跳下鞍车,老六将他让进凉亭,刚一进凉亭就看见史纲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正在朝他招手。
“许少爷,来,喝口水,歇歇脚。”说着他便将手中水囊扔出。
水囊在半空划过,稳稳落到许林手中,塞子并未拧上,却没洒出半滴水来。
许林抬起水囊灌两口水,长叹一声:“少爷俩字就别提了,我这是逃难,也多亏了你们镖局敢接我镖。”
史纲说道:“少爷不必如此,许乾坤许老爷子于我镖局有恩,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所谓人有旦夕祸福,许少爷只要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不提了,这边坐。”
许林依言坐到史纲左手边石凳上,眼神却望向来路微微出神。一时间亭中无声,史纲有些憋闷,又开口道:“许少爷,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没功夫跟您聊天,眼看要到地方,您可有什么打算?”
许林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叹道:“算是投亲。”
史纲点点头:“东平西宁远隔千里,不想还有许家亲戚,这份大家族底蕴便是我辈所不及呀。”
许林摇头道:“史镖头有所不知,这不是我家实亲,只是家父在我未出生时指腹为婚,投亲是投未过门的妻子家。”
史纲一摆手:“大丈夫能屈能伸,将来少爷修炼有成,照样是独霸一方的巨擘,我镖局少不得还得沾光,只怕少爷你将来不认得我们这帮糙汉。”
许林闻言正色答道:“镖头言重了,镖局于我有活命之恩,现在我许林落魄,将来一旦发达,必当报偿。”
史纲忽然眉头一皱,起身说道:“许少爷,报偿的事还是看看能不能过了这关,我们有客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镖车来路方向黑云滚滚,云中裹挟一股煞气,这股黑云不多时便将凉亭团团围住,过得两息,从云雾中走出一个白衣男子,这人一出现,镖队趟子手纷纷晕倒在地。
白衣人中等身高,头上带个鬼面具,一身衣裳宽袍大袖,只是上衣画满拳头大小黑色骷髅,透过面具能看到他眼中那阴狠毒辣的目光。
鬼面人慢悠悠走进凉亭,史纲忙将许林护在身后朝那人喊道:“朋友大驾光临,史某有失远迎,此地非待客之地,我们进城再叙如何?”
鬼面人却不理会他这套,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声音:“交出许林,饶尔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