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热络款待关新妍,嘴巴不停开合,声音清朗悦耳且言之有物,令人听来不觉厌烦。
关新妍与关老爷动身回家之前,关老爷已让家厮先一步回来通了信,未知关老爷让家厮如何传的话,夫人大概已知关新妍失忆之事,言语间不怎么提及从前之事,也不提有关边城与靖王之事,只说眼下京城里的人、物、风情世俗。
关新妍多听少言,一副谦和恭顺模样。
期间,不时有管事模样的人进来向夫人请教事宜,夫人掷地有声地三两言语便让怂眉进来的管事们展颜而去。
见陪坐的两个妹妹神情恹恹,关新妍有心想让她们早些解脱,顺便也给自己争取些时间查看居住之所。
夫人倒像是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十分及时且体贴声道:
“闲话少叙,反正日后磨牙的时候多了。且带你去看看你的居室,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来,趁天黑之前拾遗补缺。”
两名小姑娘不约而同神色一松,迫不及待立起身,站到夫人身后。
自始自终守在夫人身侧的一名面色沉静,看起来厉练深厚的婆子稳步上前来,为夫人整衫添衣。
夫人看一眼婆子,对关新妍说道:
“这位是向妈妈,倘若我不在院里,有大小事可尽告知向妈妈。”
向妈妈对着关新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关新妍亦恭敬回了一礼,彼此谦辞往来了一回。
一行人出了上房沿抄手游廊往西厢房去,西厢房正好三间房,从北往南,依次是章越、清曼、关新妍的房间,格局、陈设相差无几。
看得出夫人很用心,在为关新妍的房间添置物事时,均是以章越、清曼所用物事的规格作比对,价值上相差不远,显得不顾此失彼。
夫人对这几位庶出的女儿始终保持着一种理性的热度和关怀。
关新妍房间的物事已置备得十分齐全,夫人象征性地询问关新妍的意见,又热情叮咛数语后,说让关新妍小憩一阵,然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夫人一走,章越、清曼不再如制式木偶人,脸了有了生动神采,显示出各自的特性。两个十四岁年纪的女孩已很有立场和主见。
三人彼此对望一阵,章越寒着一张脸,对关新妍抬了抬倨傲的下巴,“我若是你,就不回来,一个弃妇,传出去,败坏名声,还败坏了娘家门风,你自己一个人丢人现眼倒罢,还累得我们一家人跟着你蒙羞。
真不如溺死了好!”
关新妍平静回道:“对家姐说话如此刻薄恶毒,这门风确定是我败坏的?”
“谗言巧,佞言甘,忠言直,信言寡。自家人关起门来直言不讳,总比听外人说三道四强。你若行无差错,我也不必如此重言疾语。”
关新妍嘴角略弯,似觉得好笑又似含嘲讽之意,温声缓言道:
“章越妹妹如此爱护家门清誉,如此急心巴肝地替夫人整肃门风,很有心,也很忠心。不管你对我的指谪是否合情理,不管你的言语是否合当,这份直言不讳的气概,替夫人操心劳神的苦心,定能教夫人感动,回头一定去夫人面前如实表一表,方不辱没了妹妹这番忠心信言。”
“你,”章越脸红脖子粗,“姊妹间发生一些口舌之争无可厚非,不要动不动就去夫人面前诉状,显见得你我皆经不住事、幼稚可笑。”
“幼稚可笑的是你一个人,你对我存如此大的敌意,是担心我在这个家里影响门风,进而影响到你找寻一门合意的夫家?
你怕我将此事抖搂给夫人,怕夫人看到你尖牙利嘴、心胸狭隘的一面,怕夫人认为你对她的处事治家有不同看法,怕夫人对你失望甚至厌恶,怕夫人收回对你所有的善念和关怀,怕夫人不再给予你任何好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