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身上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王爷忽岔开话题。
关新妍想了想,回道:“奸懒馋滑,外加胆子不小。”
王爷扫一眼关新妍,肯定道:“挺有自知之明!”
“啧!”关新妍砸了下舌,朝王爷剜一眼,本意是想抛砖引玉听王爷讲几句顺耳的。
接收到对方不满的示意,王爷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随即正色道:“你既深明大义,又机灵狡诈。行事出人意表,最后却往往中人下怀。此番评述,还满意吗?”
“相当中肯,能得王爷如此诚意慰勉,荣幸之至。”
“你倒是不谦虚,恭维他人的时候不忘给自己加冕。”稍顿片刻,王爷诚然道:“你的不自抑也是我较为欣赏的一点。
除此之外,你还有务实、不妄断妄言的优点,自完颜墨带三万金兵截断我们的后路与完颜烈形成前后夹攻之势以来,未曾听你对此事发表过任何只言片语的见解,参将们争来辩去,徒抒发义愤,始终无创设性建议,难听到有新意的看法和点子,不知,你对此事有何真知灼见,不妨说来听听。”
关新妍深呼吸一口气,回应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创设性建议。
个人觉得,该做的王爷都做了,所有能想到的行得通、行不通的法子,王爷的参将们都想到了。
先前,参将们争论不休,他们的策略其实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自力更生,利用所有可以倚仗的优势,与敌人抗战到底。
另一类是向外求援,联络边城军民、周边州兵,甚或朝廷。
我觉得,参将们的策略都可行,只看王爷如何裁度。”
王爷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幽然道:“十几年前,家父也曾面临同样的困境,同样的艰难抉择。最后,父亲一边企盼着朝廷的援军,一边与敌人殊死拼杀。
朝廷的援军赶来之时,只来得及做一件事,为身被数创、尸身残缺的父亲以及数以万计不计功名、血洒疆场的骁勇战士们敛尸。
当我身披战甲,执起军刀的那一刻起,我发誓,决不重蹈父亲的覆辙,身为将帅,除了有过硬的军事技能外,还当有治世的韬略、处世的谋略,更当为手下的兵士们营就施展才干抱负、建立不世功勋的机会,至少,也得让兵士们死得其所。
鉴于父亲的遭遇,我在自身上努力纠正父亲所执的错误观念,努力弥补父亲所存的不足之处,尽力不犯父亲所犯的错误。
我广纳学识,拜各路名师,交不同朋友,混迹各种场所,结识不同三六九等人。
后来我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的洁净之地和圣洁之人,朝廷、乡野皆如同染缸,将各人身上染出深浅不一的名利色彩,人人都在名利场上上窜下跳,不停地踩,不停地捞。
然后我发现,其实,我对父亲一直有很深的误解,父亲并非不知道朝堂内外的风云诡谲,并非不知道自己被人构谄,他拒绝各方势力的招揽,他选择不同流合污,他原谅所有亲近之人、心怀叵测之人对他的中伤和暗害。
他毅然走上权谋者为他铺下的九死一生之路,他快意驰骋疆场,捍卫内心深处的品洁,捍卫国土边疆,他用忠贞和热血赢得尊荣,保全我和母亲,成全了自已一番保家卫国的热念。”
似陷入了回忆之中,王爷目光幽远,久未声言。
关新妍轻轻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原本将熄的火渐渐旺起来,热力毫不吝惜向四周辐射,试图努力驱散周遭的寒冷,尽力抚慰火堆边上人受创的心。
身为局外人,又看过不少历史典故的关新妍,深深明白,在帝王时代,王权至上的背景形势下,离皇上越近的人,越是不安宁,没有高超的处世绝学,想要独善其身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