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东眼睛落在一个村妇背上——她背了个小孩儿,那孩子哭都哭不出声了。他又叹了口气,招招手说:“这个大嫂,来。”
在怀里摸出一块馍馍,一掰两半,命人拿碗装了温开水,掰碎了馍馍放碗里泡出一碗糊糊来道:“先给孩子吃了。别一下子喂太多,怕孩子克化不动!这边儿好好画押登记,五十斤米,半匹布!”
那孩子其实都两三岁了,牙都长全了,一闻到粮食的香味,嗒着嘴巴一口气下去了小半碗。
等那农妇签字画押,领到东西了,也不怕沉,竟然肩扛手提的,就摇摇摆摆、欢天喜地地去了。
大家见状,这才蜂拥着去画押领东西。
薛长东赶紧又忙活着让士兵们拿了竹棍子、皮盾出来维持着秩序,让大家排着队。
这样一来,成甯走到哪儿,就把从水贼手里夺回的东西分到哪儿。沿着万岛湖一带,成甯的民望日隆。
一次两次三次……顾鹏清坐不住了。
他去见成甯,痛心疾首道:“王爷,你为何慷他人之慨!本来该犒赏士兵及本地出力官员的东西,如今却分给了那些愚民!如今那些愚民见官就笑,让朝廷半点威严都没有,这如何使得!”
成甯道:“难道您认为那是坏事?”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顾鹏清,顾鹏清脱口而出:“是。”
成甯那笑容就玩味了,眼神如冰。
顾鹏清才发觉不对,支吾道:“也……也不能这样说。但身为一方父母官,民当畏其威,方可……方可成大事。”
“大人所言甚是。然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治民如治水,当顺应民心。如果百姓饥寒交迫,衣食无着,怕是会投奔对面那小岛,成为新的流民啊。”
一席话,顾鹏清默然。
成甯站起身来,说:“顾大人,请跟我来。”
他们登上了了望台,顾鹏清笨手笨脚的,好几个地方都得成甯拉扯着,好歹上去了。他面目无光,惭愧道:“年纪大了,有心无力……”
成甯道:“近日骑马行军,已经比之前好了。”
并无责怪之意,顾鹏清面子顾全。
成甯指着远处道:“顾大人,请看。”
顾鹏清低头看去,沃野从自己脚底下一直延伸出去,千顷良田,荒芜长草,不远处就是湖,湖面波光粼粼,明明应渔舟唱晚的时候,那湖面也是一片死寂,连水鸟都不见一只。
这是他辖下的土地么?
这真的是他治理下的地方么?
这是书上写着“江左熟,天下足”的江左名郡么?
正悲从中来,百感交集,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忽地,一缕炊烟跃入顾鹏清眼帘——
炊烟袅袅,在破破烂烂的房屋里升起。
暮色苍茫,竟送来隐约的欢笑?
还有人在唱歌?
不知道唱的何处小调,调子欢快。
顾鹏清如遭雷击,仅凭两手支着自己,凭栏站立在了望台上。
成甯轻声说:“他们仅仅是得了五十斤米,能够吃上饱饭而已啊。”
这句话之后,成甯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他率先下了了望台,吩咐士兵好生保护顾大人,自去处理军机要务。直到月上中天,露水下来了,顾鹏清才幽魂似的,脚不沾地晃进了屋中。
成甯命人倒了热茶,奉上点心。
顾鹏清吃了一口点心,惊问:“这、这点心如此酥香,哪里来的?”
成甯说:“就帐中常备的充饥点心罢了。士兵们损耗大,费力气,点心里多搁了猪油,比寻常的酥脆了点。”
顾鹏清呆呆不语。
成甯道:“昨儿个顾大人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