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欢儿而言,恐怕没有比跟着父亲李老拐到处颠沛流离更苦的事情了。
大早之前,十六岁的欢儿跟爹娘住在山脚下种菜维生,旱灾一起,颗粒无收,母亲因劳心去世之后,她就跟着父亲开始了到处流浪的日子。
在颠沛的生活里,向人伸手乞讨是家常便饭,但她还是很少有吃饱的时候。她最大的愿望是想吃一碗没有夹砂、结结实实、香香热热的白米饭,只可惜这愿望在环境恶劣的雍宛县郡简直是个说不出口的奢想,时间一年、两年的流逝,她不曾缅怀过去,更不曾想过未来,她只担心下一餐的着落在哪里。
不久前她从隔壁村的张大娘那里领了一份搓制绳索的差使,挣的钱不多,但总归是项收入。
「欢儿!欢儿!」
一个粗率沙哑的男声由村庄外头直直嚷了过来,李欢儿抬起头来,知道是爹回来了,李老拐是个大声公,街头一喊巷尾皆知。
父亲连跑带跳的冲到她身边。「欢儿,咱们要发了,咱们要发了!」
李欢儿不发一语,继续搓着她的绳子。
「喂!欢儿,你是听到了没有?」李老拐兴奋之情未曾稍减,他跟着蹲下来,索性一把扯过李欢儿手上的活儿。
「嗳!你这是怎么了你?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听见了。」李欢儿提不起劲地答了一句。
「那你怎么不高兴?」
「你什么都还没说,我高兴什么?」
「嘿,你这丫头,跟爹抬什么杠!」李老拐倒笑啧了声,很快又回到自己的兴奋里。「告诉你,隔壁贵叔想到一个办法,咱们以后不怕没饭吃了。」
李欢儿闻言仍是眼皮不抬,李老拐也老早习惯女儿的冷淡,迳自说出他的好消息。
「你贵叔说,只要咱们听他的,包准有办法筹到银两,到时不要说是吃饱饭,搞不好还能弄到些盘缠,离开这穷乡僻壤。」
「什么主意?」李欢儿懒懒地搭腔。
「就是……」李老拐靠在李欢儿耳边,细细耳语了几句,李欢儿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等到父亲说完,她整张脸都黑了一半。
「怎么样?你贵叔这主意好吧?」李老拐讲得口沫横飞、满脸通红,高兴得就像计划成真似地差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只要照着这么做,大干他一票,咱们就可以脱离这他妈的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欢儿,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京城看看吗?爹带你去……」
「别作白日梦啦!」从刚刚到现在,一直没正面回应的李欢儿突然开了金口,而且语气颇为不屑。
「什、什么?」李老拐没想到女儿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我不会跟你去干那种缺德事!」李欢儿一把抢回尚未搓制完成的绳子,继续工作起来。
「什么?什么?你说这事缺德?」
「连自个儿闺女都拿来卖,不缺德吗?!」李欢儿恨恨地道。「人没饭吃就够倒楣了,我可没那么大方还把良心拿去喂拘。」
「欢儿……你……」
「我什么我?」李欢儿不想白费唇舌,扯着绳子站起身来斥道:「告诉你,要不是你是我爹,我早拿绳子抽你了!以后别再跟我提这种事,听见了没有?!」
「欢儿……李欢儿!」李老拐见女儿头也不回就往屋里走,气得提脚踹翻木凳,指着屋里骂。「他妈的,是你老子还是我老子啊?还说要拿绳子抽我,造反了造反了!」
「你说什么?!」一个尖亢的女声自屋里传出,李欢儿满脸恙怒地出现在门口,吓得李老拐连忙缩回手摇头。
「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才有鬼,李欢儿斜睨着父亲,一顿脾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