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死!我活不下去了!让我死……”
母亲的哭叫声惊醒了贺依依。夜里一片沉静,她瞪著天花板,眨眨眼,一时搞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视线缓缓略过四周,最后愣愣瞪著月历,上头显示二○○五年。
又作梦了。现在是二○○五年,她二十五岁,不是无能为力的七岁孩子,父亲再也无法伤害她们了。
余悸犹存,心跳得仍然很快,但身体的疲惫让她再度睡去。
只是,她又陷入梦魇里——
贺盼盼揉揉眼睛:“大姊,爸爸妈妈又吵架罗?”
贺依依抱著妹妹小声安慰:“嗯!没事,别怕。”两姊妹都因为门外越来越大的吵骂声而发抖著。
“要死你自己去死!”这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的身影随著怒斥声冲进她们房间,不由分说便拉起她们,“走!”
“我们要去哪里?你跟妈妈又要离婚了吗?”才刚上幼稚园的贺盼盼天真的问。
“你妈要开瓦斯自杀,她要死让她自己去死,我们姓贺的别理她!”贺旺德抱起二女儿、拉著大女儿的手往楼下走。
贺依依瞄到母亲躺在厨房地上,空气中弥漫著浓浓的瓦斯味,心一惊,用力挣脱父亲的手说:
“我要找妈妈!”
贺旺德拉不回她,便怒冲冲的骂:“你跟著我姓、是贺家的女儿,但你居然要陪著别人一起死?!”
“她不是别人,她是妈妈。”贺依依回头,无惧地迎向父亲。
贺旺德举手想掴她一掌,却在看见女儿眼里的恨意后,心虚地把手放下,然后忿忿地说:
“好!既然你要当孝女,就陪你妈一起去死!”他冲到瓦斯桶前将开关开到最大。
“大姊快出来!”贺盼盼想挣脱父亲的桎梏,却徒劳无功,“杨哥哥,快救救我妈妈、救救大姊!”
无奈,门已被用力关上,阻隔了盼盼的哭叫声,也阻隔了新鲜的空气。
瓦斯仍嘶嘶地冒出,依依头越来越晕,她却不愿意爬起来关掉瓦斯开关。
她眼前逐渐模糊,终于要结束了吗?以后不必再看著父母吵架了吧……
贺依依再度惊醒,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复情绪。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四点。
没了睡意,她索性起床,戴上眼镜,拿出里安的小说来温习,想从中探究作者的内心世界。但心里乱纷纷的,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便放下小说,走出房间巡视门窗。
确定每扇窗都关得密牢,前后门也都上了两道锁,没有人会闯进来伤害她们母女。
如果看医生,医生会说这叫强迫症,一种精神官能疾病。她没去就诊,因为这是心病,主要的成因是父亲,无论他是生是死,都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她会恨父亲吗?不,她不恨他。恨太费心力,对在乎的人才会有恨,她不在乎他,所以不会恨他。
夜还漫长……不想惊动沉睡中的母亲跟小妹,她打开锁,走出大门,靠著门外矮墙,点燃一根凉烟,让胸口的郁闷随著香烟一同吐出。
一道颀长的人影由巷口走近,她心一凉,全身警戒著。
“依依?”
贺依依的紧绷松懈下来,“是你?回家了?”进入小巷的,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隔壁邻居。
杨安走近,视线从她手中犹燃著的烟,转到她眼底残存的惊吓,淡淡的说:
“贺伯伯不会再伤害到你们了。”
身为贺家多年的邻居,他知道当她的个子梢梢长高到足以跟她父亲抗衡后,便以母亲及妹妹们的保护者自居。
她总是会注意凝听她父亲归来的声响,并尽可能地将他挡下,不让他进去骚扰她母亲。即使这个举动常会引来一顿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