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回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阮家。
百业昌盛的江南苏州地区,一提起阮家,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为别的,就为了苏州最出名的玉肆多宝阁。
在清代,苏州的玉器工业十分发达,许多玉石作坊均集中在一条专诸巷内,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独立的门户专卖自个儿琢磨的玉器,形成良莠不齐的情况。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多宝阁,不但自己拥有玉石作坊,年年岁岁进贡朝廷所需,还在苏州本地开设了店铺,是信用与品质兼具的知名玉肆。更教人啧啧称奇的,就是撑起家业一片天的主人竟不是堂堂七尺男儿,反而是一名寡妇——胡氏。
苏州无人不知晓,多宝阁的当家阮之承是个多病的文弱书生,年纪轻轻地就让胡氏守了寡。胡氏虽育有一子一女,老大阮光宗却成天只知花天酒地,女儿嘛……虽说百样好,将来也是别人的媳妇儿。在临危受命的情况下,胡氏战战兢兢的撑起了多宝阁,刻苦经营,手段雷厉,比男人当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才没几年光景,多宝阁不衰反盛,原本不赞同女子当家的族老们这才噤口,胡氏也终于成为阮家真正的中心决策者。
但纵是独断专行的决策者,难免也会有烦恼、犹豫的事,就好比为了大儿子光宗的不争气,成天净往窑子和赌场钻;现下又有了另一桩更加烦心的事,这会儿,她坐在阮家大院里的正厅,微蹙着眉掂量着心事,而阮家的管家李大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夫人,您看这事怎么办?人家之前都已经寄信来通知,如今更找上门来了。”
胡氏的脸微微一抽。“来多久了?”
“这不都快半个时辰了吧!”
胡氏闻言,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任凭她多想当作从没这回事儿,但别人似乎可不这么想啊!
“夫人?”
“罢了。”
“您的意思是?”
“李大,你就去请他进来吧!”胡氏摆摆手。“好歹来者是客。”
“好的,这就去。”李大衔命,随即转身离去。
胡氏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角,不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被领了进来。且瞧他俊目修眉、面如冠玉的好模样,不是方才在舟上与船家对话的青年又是谁?
只见他一身朴素旧衣、端正恭敬地向胡氏行了个礼。“晚辈佟晓生,拜见世伯母。”
胡氏微微颔首,却不微笑,唇边的弧度倒弯得像把刀。
“世侄不用多礼,请坐吧。”她向李大示意。“给佟少爷看茶。”
佟晓生在胡氏下首坐定后,胡氏客气地问道:“多年不见,世侄也成人了,令尊可好?”
佟晓生微微一笑,颇有些沧桑、无奈的模样。“家父已然仙逝了。”
“唷……”虽然是早就知道的消息,胡氏仍故作吃惊。“世侄可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你的路还长得很,别太伤心了。”
“谢谢世伯母的关心。”
“今年多大岁数了?”
“回世伯母的话,再过两年就弱冠了。”
“唷。”胡氏点了点头,又道:“瞧我,净问你话呢!世侄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子也乏了吧?”
“晚辈身子壮健,一路上为了欣赏江南好时节、好风光,不时走走停停,一点儿也不累。”
“真好兴致。”胡氏简短答道,语气里却不无嘲讽之意。
读书人,一个样儿。胡氏心里冷冷笑着。
不是她要瞧不起书生,而是她的丈夫阮之承在世的时候也没见着多能干,成天捧着几本破书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