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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画画好了,你出去。”

    等轻竹到傍晚再进来的时候,言昳正窝在榻上吃葡萄,绣鞋脱了,要轻竹给她脚趾染凤仙花。

    屋里满地的乱七八糟的画纸,甚至有张图上画着个穿甲胄的小人将军正在给一个年轻丑陋的小人皇帝舔鞋……

    而一封小信笺被言昳隐秘的收在袖口里。

    春雨来急,云黑无月,碎雨敲檐。

    言昳重生后的第一夜,睡的很安生。

    但另外一人,却没有这样的心境。

    窄小砖瓦房内,湿冷霉臭,马厩旁的隔间内,少年山光远在床板上受噩梦所折磨。

    有些依稀的早就不再蹂|躏他的旧梦,如浪潮般涌来。

    浓烟,大火,火星缠满梁柱,倒塌下来,在他眼前灼烧出大团火焰。

    他喉咙剧痛,眼前也有些看不清,只费力的不断往外爬,哪怕自己的手掌烫伤到发麻,也不敢停下来。他还记得阿娘被烧成火炭的木柱压住,那几乎要烧融的半张脸让她发出惨厉的尖叫。

    阿娘却并不是要救他,她想要将他拽入火堆,拽入地狱!

    她尖叫混杂着怒吼:“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为什么是你这个怪胎,你这个连心都没有的怪胎!你是最不可能为我们复仇的!山家只剩下你,又与断了根有什么区别!”

    山光远却喊不出来,恐惧紧紧攫住他心口,他拖着到处被烧伤的身躯,手指抓过发红的木炭,逃出了倒塌的火堆,往黑烟与迷雾中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忽然变换成红绸囍字的院落,敲锣打鼓欢闹声朝他涌来,却只有声音,空无一人。

    空荡萧索,门窗纸破,四处结网落瓦,唯有声响热闹。

    他在空荡荡的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走,明月高悬,杂草及腰,像是被四面墙圈住的芦苇荡。山光远慢慢往前,摸索着腰间的刀柄,仿佛得到半分安心。

    嘎吱一声,远处贴着喜字的屋门打开,一位极美艳的女子身着喜服,踱步出屋,面上含笑,目光灼灼,神情容貌都有比火还灼热危险的绚丽。

    纤纤十指染着丹蔻,交叠在红色马面裙前,她轻声道:“山光远。”

    他听见自己声音发抖:“……二小姐。”

    红裙女人嘴角勾了起来,月色映在她眼中,她居高临下道:“你真让我恶心。”

    她说罢转身往屋内走去,而一瞬间,火光冲天,灼热扑面,言昳走入的房屋瞬间被火海吞噬,他冲向房屋,嘶声喊道:“言昳!!”

    火如退潮般散去,他再一次跪在灰烬废墟之中,火已然灭了。怀里的言昳,红裙被烧黑,鬓边满是灰黑,一动不动。

    她最不能接受自己像这样满身脏污的不体面,但山光远却不在乎,他们都见过彼此最不体面的样子。

    他拿手指给她抹去脸侧脏灰,却只将她明艳的面容越抹越脏。

    山光远没有哭,他从不知道哭是什么感受,以前他甚至无法体会悲痛。

    这一刻,他终于感觉到了几乎让他昏厥的难受。

    或许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面上没有失神或大恸,只低下头仔细的检查她的口鼻。

    没有太多灰尘在她口中,那说明,她是被砸死的,而不是活活烧死熏死的。

    他在道不明的闷痛中,缓缓的得到了一丝安慰。

    他体会过在火中被灼熏到濒死的感觉,他听见过被烧死的母亲的惨叫。至少言昳临死前,没受那份苦。

    他正想着,倒在他怀中的言昳,面目突然化作他母亲被烧焦的狰狞面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哀嚎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心里从来没有半分善良或正义!你愧对了山家几代人的英名!你做了叛军!你竟做了叛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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