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是非之地,且作为一个歌女,这些东西,都是难能可贵的。季青云看得清楚,阿诚自然看得清楚。白饵要来,是稀客,他断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拒之门外,就算尚书府的风人盯得再紧,他也会想办法让她见上季青云一面。
“阿诚,”季青云唤,随后便从腰间取下一块金令,上面别无他物,唯有一个“风”字格外显眼。季青云转身将金令交到阿诚手中,吩咐:“拿着我的金令,速速去刑部查人,切记,勿让风人起疑!”
白饵立在一旁,看着被阿诚接过的那块金令,上面的字直逼她惊慌的眼眸,难道说,季青云如今是在为风人办事?为风人辅助朝纲?他所做的一切都受控于风人?不,不会的。季青云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而且不光她清楚,恐怕季尚书勤政爱民、赤胆忠心的名声在秦淮早已家喻户晓。
感谢的话,季青云可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毕竟此事并无完全的把握,更何况,他早已听惯了那些真真假假的话。
索性就让它腹死胎中,白饵刚启唇,季青云便邀白饵就坐。当他再次看向白饵熟悉的面庞时,眉间似有春风吹过,内心生起了一份久违的舒坦。他记得曾经无数个场景就像现在这般,二人对坐,谈笑风生,从简单的管弦音律聊到诗词格律。渐渐,朝中之事,他也毫不避讳,因为朝廷那些烦心事每每在白饵这倾诉完,他总能从白饵那得到几分灵感,颇有醍醐灌顶之效。
“自上次水榭歌台一别,没想到再次与白姑娘见面,竟在此处。白云苍狗,时移世易,唉,季某深觉有种过尽千帆之感。”季青云叹了一口气,眼前,似乎春夏秋冬疏忽而过。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白饵提起茶盏,耳畔泠泠作响,更显冷清,“眼下时局纷乱,千帆过尽之后,季大人可否还能看清原来的痕迹?”
季青云看着白饵递过来的茶,眉头暗耸:“原来什么痕迹,季某这双眼睛已经看累了。幸有故人眼前,还能亲自为季某奉上一杯清茶,”季青云提起茶,深深哂了一口,“可喜这茶还好还是原来的茶,没有变,也不会变。”季青云的语气透着很纯粹的喜悦。
“茶虽还是原来的茶,只是那品茶的心境,还会一样吗?”白饵笑着道,茶没有变,也不会变,那她所希望的东西,会变吗?
茶盏在季青云手中停了片刻,他似乎早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的印象里,白饵在他面前向来都是直言不讳,而她口中的话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曲折蜿蜒。
“近日,白姑娘就在我府上住下,静候佳音。来日方长,时候尚早,咱两还能孤灯对影,聊上一宿的诗词。甚好。”季青云佯装大喜地点了点头,朝白饵望了望,好像在等待一个让自己内心足够平静的眼神。
白饵漫不经心拾起案子上的一本诗集,悠悠道:“既要聊诗词,不知季大人是想和我聊《九歌》中的‘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还是陈琳笔下的‘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亦或是《白马篇》中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呢?”
季青云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耳畔传来的每一字每一句宛若一根根无眼的针,一遍遍刺入他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她终究是想问个明白,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说清,一切就像千帆过眼,怎么可能还能看清原来的痕迹。
季青云不敢再看白饵一眼,直直起身:“季某忽然想起还有一些公文要处理,我们改日再叙......”
“臣心皎皎月可明,此生步步入青云!”白饵信誓旦旦道,起身对向欲走的季青云,“黎桑骨鲠之臣,吏部尚书,季青云,您忘了吗?”
臣心皎皎月可明,此生步步入青云。诗出他手,他忘了吗?
三年前,水榭歌台停泊着一叶破舟,从舟上下来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