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被人叫起乳名来,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飞镜一脸羞涩,要不是脸色着实有些难堪,只怕当真让人以为她是害羞了——可她除了笑还有什么法子呢?难道要她在外人面前,自己扯破自己的伤口,露出最难看的血肉,让长安城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家时她那位倔强的母亲连她父亲的片刻音节都听不得,更是自她父亲去后,便再没有叫她一声“元元”?
旁人不知道,可她如何不知道她母亲是怎样看中名节与脸面。既然知道,又怎可再让母亲伤心呢
?
至于她呢,不过是咬碎了银牙和血吞罢了。
幸好老太太并未追究,只是拉了她的手来,握在自己的手心儿里,“是我老婆子糊涂了,还当飞镜是个黄毛小丫头呢。日子过得实在有些快了,我那时见你,老大老二也就你这般大,如今他们却是连孩子都会跑了。”
她的手掌很暖,飞镜心里也是一阵酸痛,面子上仍旧绷着。老太太看了看她,想要说什么,可一开口又是些无足轻重的话,“在这孙府,有我老太太在这儿一天,你就是跟敏儿一样的正经小姐,你只管跟着她一块叫人。仆役什么的,若是敢轻慢,便来禀我。”
“少辛那丫头......你应该已是知道了,行事多少有些鲁莽,然她是在我眼皮子地下长大的。旁的不敢说,但她是最忠心赤诚的一个。咱们女人家的,一辈子离开着四方院子的时间都很少,顶顶重要的就是心腹。不然做起事来总是处处制肘。”
“你母亲喜净,在乡下庄子里住着千般万般好,可就是两点不好。”
“一是奴仆采买,乡下不比长安城内。那些牙婆子为了钱什么干不出来,我便自作主张给你挑了一个,少辛的老子娘就是孙府的家生子,她是顶顶干净的一个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主意的,所以不怕你遇着事儿。少辛遇着事儿了可能不比他人脑子活泛,可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你有要紧事就交给她办,她能做十分,绝不会省力气去做八分的。”
老太太这一番话实在是推心置腹,飞镜心里也是暖暖的,眼角不禁又酸胀湿润起来——即便是在家里,田夫人性格坚毅,从来都是多做少说。这么多个在田庄里度过的日夜里,仍旧是她与母亲各做一处各忙各的的多,交心深谈的次数少。
再早熟沉稳的女儿家在成长的时候多少都会遇到些这样那样的难题,有些抛不下丢不掉的愁绪彷徨,总有些夜晚黄昏想要和谁说说话,不一定要懂得,只需要说说话便好。
然而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替她思虑周全,替她做了九十九步,还要再往前一步替她遮掩女儿家脆弱的自尊。
飞镜不觉落下一滴泪来,直到划至脸颊上,这才赶忙擦掉。擦泪的手还未放下,嘴
角却先一步又挂起笑来,只是这才笑得好看了些,让人觉得她的确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其二便是你的婚事。这幸亏是你母亲没来,若是你母亲就在我面前,我老婆子必定要问她一问,她当真舍得是要将你这个宝贝闺女儿嫁给一庄稼汉么?”说起这个,老太太也有些怒了,语调不觉高涨,“你母亲有骨气有气节,便是长安城也找不出她这样一位贞洁烈女来。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让你小小年纪一同受苦。更何况是你的后半生?”
“幸好她这次总算是松了口,我必定是要亲自为你寻得一门天赐良缘的。你父亲对我家有恩,我怎么能看你受委屈,更何况是你这样的见识,这样的气度?”
“当真是糊涂啊!”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也不赞同孙老爷要将飞镜许配给孙曦的打算了。明白了背后的意思,飞镜的心尚有暖意立刻就坠入冰窟。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问为什么,可结局既然已是这个结局,追问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