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山了,再不回去,婶子该生气了。”顾青竹拉了大丫起身,天边的落日红彤彤的,像一个大大的流油咸鸭蛋黄挂在西山上。
她俩手脚麻利地各掐了一把菜薹,踩着夕阳余晖回到顾青竹家中,大丫拿上春笋,未作停留,飞快地回去了,生怕被正在气头上的母亲责骂。
一场透雨之后,接连几天都是好日头,顾青竹早晚都要去茶园观察茶叶长势,春茶最讲究鲜嫩,哪怕是同一天不同时辰采摘的,滋味也有千差万别。
茶桩上的枝顶和叶腋处抽出了壮实的芽头,经过一冬天的养精蓄锐,个个肥硕,色泽娇黄,满披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鲜嫩的油光,它们紧紧包裹着,像一枚枚莲心立在枝头,更像刚挖出的紧实冬笋。
“明儿要赶着采头茬芽,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青松你在家照顾小妹。”晚饭桌上,顾青竹一边喝粥,一边说道。
“我们明儿一起去帮忙。”顾青松看了眼阿姐道。
“头茬芽少,又多藏在枝桠里,不好采,再说,明儿整片茶园采下来,能做一斤茶饼就很了不得了,真没到你们一起帮忙的时候。”顾青竹笑着摇摇头。
“那我明儿给阿姐送饭!”顾青英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好呀。”顾青竹宠溺地揉揉她柔软的发顶。
第二天太阳温暖地照着,过了卯时,茶叶上的露水差不多干了,顾青竹戴着帷帽,腰间系上小竹篓,出门去了茶园。
经过一夜,早萌的芽头比昨日又窜了些,约莫有大半个指节长,正适合采摘,顾青竹从第一垄茶树侧面开始,挑那些长足的芽头,用纤细的手指捏住茶芽根部,轻轻一掰,一枚嫩黄鲜活的芽头就躺在了她的手心里。
这是今年的头茬,顾青竹单手摘了几片茶芽,适应之后,开始双手飞快的采摘,这是她五年来练就的采茶绝活之一。
以前弟妹弱小,帮不上忙,而盛产期的茶叶不等人,芽叶每多展开一分,价钱就掉三成,清明谷雨节气,顾家坳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女人和半大孩子都要上山采茶,男人们则负责翻山越岭背出去卖,那是从顾家坳到翠屏镇十多里山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卖茶,她可以请旁人顺带拿去卖,可采茶,请人帮忙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是没有那个闲钱,二是根本没有闲人,顾青竹能做的,就是快些,再快些,就是这样的迫切,训练了她双手齐动,十指如飞。
头茬芽苞生的小,又长在枝条老叶中,纵使顾青竹眼疾手快,双手像一只轻巧的蝴蝶般乍来又走,可为采到更多芽茶,她的手上仍旧被枝条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有的地方还被戳破了肌肤。
莲心芽苞又嫩又小,十分不容易采,顾青竹走过三条长长的茶垄,勉强凑齐了蓬松一篓,芽苞娇嫩,不能按压塞挤,更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要不然,不仅会因为拥挤发热,还会很快萎顿失去鲜香之气。
她将芽茶松松地摊开晾在窝棚里阴凉的竹匾上,一水的嫩黄色,足有上万个芽头,长短大小一般无二,顾青竹在山泉溪边,掬水洗了一把脸,丝丝凉意,让在阳光下劳作了一早上的女孩感觉十分舒爽,她喝了几口水,转身又去采茶。
第二篓还没有摘满,顾青松便带着顾青英来送饭,一罐荠菜粥和半箩窝头,他还额外带了些辣椒末腌的萝卜干,因怕油味熏染了茶,所以并没有在油锅炒,不过,这样的萝卜干吃着有嚼劲,咸咸的,配粥最好。
“阿姐,我们和你一起吃饭。”顾青英见着顾青竹就撒开了哥哥的手,围着阿姐转。
顾青松在下风口的松树下摆上饭,笑眯眯地看着妹妹像个撒欢的小狗似的在茶垄里跑来跑去。
“快来吃饭。”顾青竹洗了手,接过顾青松给的筷子,呼唤青英。
粥是晾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