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生在秋日最末尾的那几天,洛阳连下了三日的大雨,总算在那天的清晨放了晴。隔壁李家夫人抱着刚出生的小明珠眯眼笑着说这个小姑娘有福气。刚生产完的明夫人只来得及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稳婆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她脸上因为生产而流出的汗,接了明老爷的赏就出了明家的门,边走边感慨着刚出生的小姑娘还真是漂亮,神情与接生了平常人家没有半丝不同。
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小小的明珠真就应了她的名字,被捧在掌心上长大,锦衣玉食,是全明府连带着隔壁李家的掌上明珠。然而本应是个淑女,大家闺秀般的小姐,每天却跟着一帮半大小子遛马斗狗,平白养出一股匪气。
小姑娘十一岁那年,隔壁带着她玩闹了整整十年的李家大少爷李炾应征从军。听惯了城中人讨论的沙场无情刀剑无眼,明珠骑了马跑上了城北朝文山,她曾听认识的几个小姑娘说起,朝文山上的藏梅寺格外灵验。带了些半信半疑的态度,明珠翻了藏梅寺的墙。老住持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跪坐在大雄宝殿的偏殿念着经,明珠蹲在房梁上仔细地数着老住持脑袋顶上的戒疤,九个黑点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肉疼。明珠砸了咂嘴,正打算换个姿势却听到下面传来一声轻笑:“上面的这位施主,不若下来聊聊?”
明珠愣了愣,想要假装没听到,却看到底下端方跪坐的大和尚抬起了头,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就那样平静地看着自己,一张苍老的脸上带了悲天悯人的情绪。明珠笑了,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站在老住持的面前时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格外平和的气质。明珠盘腿坐在老和尚对面的蒲团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和尚。
老和尚捻了捻手里的佛珠,半天没动静,明珠倒有些坐不住了,她动了动,刚要起身,就被老和尚一句话震得坐的安安稳稳。
老和尚问她:“非常之人,来此所谓何事?”
明珠眯了眼睛看他,嘴角忽然牵起了带着痞气的笑容,那笑容倒是跟李炾如出一辙,果然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老和尚,你能看出来?”
老住持没正面回答,只是双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明珠伸手扯了住持的胡子,露了个流里流气的笑:“老和尚,用你们人族的话说,我们可是会吃人的,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吃了你?”
“施主,杀心太重会坏了修行。”老和尚睁开眼看她,眸中无悲无喜,仔细看去似乎还带了那么一丝丝有些可笑的悲悯。明珠扯了扯他那长长的白胡子,松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突然凑到老住持脸前,距离不过一寸的位置,老和尚愣了愣,阖上了那双平静而悲悯的眸子,明珠却还是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张。
明珠不屑地笑起来:“老和尚,你也没你以为的那么平静。”住持没有回话,阖眼念了一整本心经。
“行啦,我也不跟你废话,我呢,来这里也不过就是为了求个心安,保佑人族这种事,还是用你们的东西比较让他们放得下心。”明珠退远拍了拍手,老和尚闻言睁了眼,眼中带了些明珠看不懂的色彩。十一岁的小姑娘个头不高,站直了身子也不过比跪坐的老住持高了半寸,住持抬了抬眼皮,伸手从面前的木鱼底下摸出一枚符咒,拿了旁边放着的毛笔,饱蘸了朱砂在上面绘制出一个个鬼画符一般的咒文。绘完咒文后煞有其事地捏着符咒念了遍地藏菩萨本愿经,那枚符咒在老和尚手里三两下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明珠拿了符咒仔细端详了半天,符咒上带着隐约可辨的极薄的一层金光。
“啧,难怪她们说你们这里特别灵,”明珠咂咂嘴,“原来你这老和尚真是有修为的啊,不过你们人族这么多可修的东西,也不知道你为啥非得修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明珠摇着头出门,一层层台阶走下去,忽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