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桌边落了座,才继续说话。
“你这些年在外面,还好么?”
杨澜倒了杯茶,却没喝,握着茶杯放在手中一个劲把玩,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挺好的,你呢,这几年升了官,应该挺忙的?”
“还好。”
两人都垂着眼帘,眼睛看桌面,而不是对方,言语之中透着浓浓的疏离,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过数年前那段感情,本来就是不相熟的人。
可事实是,几年前他们还相互许诺,要在一起,永不分离。
沉默一阵,杨澜忽然道:“听说,你要跟秦阳郡主成亲了?恭喜你啊。”
李亮终于抬眼看过去,目光在她蒙了面纱的脸上徘徊,半晌,他答了句:“多谢。”
皇上赐婚,他根本不能推拒,况且杨澜失踪这么多年,当时他以为她已经不在,心都快死了,也根本不在乎娶谁。
哪曾想,杨澜还能回来,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方才看到这人撞进视野的瞬间,他的心猛然一蹦,似要破体而出一般,心里既惊且喜,差点狠狠拍自己一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震惊和喜悦过后,便是深深地懊悔,懊悔当时皇上赐婚之时,自己接下了。
到此时此刻,李亮心里剩下的,就只有羞愧与悲伤,他和杨澜终究是错过了。
杨澜隔着面纱,用力紧咬住下唇,勉强令自己不流出泪来,衣袖下的手,攥紧成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丝毫未觉得疼。
接下来,两人又沉默着坐了良久,杨澜实在不愿再继续被这尴尬的气氛折磨,于是起身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料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李亮拉住。
“当年你为什么一走了之,杳无音信?这么多年都不露面?”李亮终于问出这个萦绕心头多年的问题。
这几年他没一天不在挂念杨澜,因为她才坚持没有成家,他以为,杨澜一定是遭遇了不测,否则不可能不回来找他,更可不能抛下她的家人,所以日复一日的,他就丧失了希望,心也跟着死了。
如今杨澜回来,他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事能让她离开这么久?什么事能比她的亲人还重要?
杨澜坐回去,默然思忖,当年逃出王宫后,她是写过信给李亮的,但根据这几天跟家里人的交谈所知,他似乎是没有收到。
不论出于什么缘故他没能收到,责任都在她这一边,如果当初她能亲自去说一声,也不至于让他们一直为自己悬心。
“我不能跟你说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有一句:对不起。”
说罢,杨澜揭下了面纱,露出脸颊上那道醒目而可怖的伤疤。
李亮睁圆双眼,登时惊愕失色,彻底愣住。
过了良久,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指尖触碰在那条伤痕上,心跟着裂开了般,疼得无法呼吸。
“是因为这条疤,你才走了这么多年?”
虽然答案是否定的,但事到如今,给个肯定答案反而会简单许多。
杨澜将面纱重新系好,点了点头,“我变成这个样子,实在难见故人,只有独自跑出去疗伤。”
“你怎么会以为就因为一条疤,你的亲人和朋友,便会对你另眼相看呢?不管你变成何等模样,你这个人始终都是一样的呀。”
李亮很想骂杨澜一顿,骂她个狗血淋头,让她以后不敢再做这样的傻事。
可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能出口,忽然间无力感袭遍全身,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脆弱,因为一道疤分隔这么多年,错过一生。
这究竟是可笑还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