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山站在18楼的落地大窗户前,俯视着这座令他爱恨交加的城市。他喜欢这样站着向下看,从这个视角看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流,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让他有一种上帝般的优越感。小年还未过完,楼群里不时腾起一股白烟,一只“钻天猴”飞上铅灰色的天空,然后火光一闪,化作一团烟雾。房间里隔音很好,外面的喧闹根本传不进来,叶正山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良好。
这间办公室有100多平米,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温暖如春。大班桌上摊开了笔墨纸砚,等待着房间的主人来兴致时泼墨挥毫一番。严格地说,叶正山也属于文人,毕业于新疆师范大学,下海前在市政府办公室给一位重要的领导当秘书,有眼色,懂政策。
叶正山父母亲都是湖南人,也是1949年随王震进疆的第一批部队的战士,参加过哈密伊吾、三道岭一带的剿匪战斗,后来根据命令就地转业后都留在了兵团工作,用叶正山的话说,是两个“彻头彻尾的布尔什维克”。家里兄妹有六人,叶正山是老大,孩子多,如何解决吃饭问题是叶家面临的经常性难题,记忆里常常为了几口吃的兄妹之间打得不亦乐乎,叶正山作为老大,只能做出牺牲,十六岁就参加工作,凭个人努力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上了新疆大学教师培训部,后来培训部转入新疆师范大学,叶正山成为少有的同时上过两个新疆最高学府的人才。
作为军人的后代,又带有湖南人好勇斗狠的基因,叶正山从小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被同学们称为“天生的冒险家”,从上学到工作都属于“人尖子”。有才,又心高气傲,惹来许多异性热切的目光,工作后在生活作风问题上栽了跟头,上了不该上的床。在那个年代,是要命的问题,从此被打入冷宫。当下海狂潮刚刮起一阵微风,他敏锐地感觉到机会来了,“春来江水鸭先知”,率先辞职,利用对政策的通晓及父母亲、同学的关系,加上自己冒险家的精神,短短几年间掘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神秘是圈内人对叶正山的评价。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能量,当一般县处级干部还为坐着桑塔纳而洋洋自得时,他已经开着一辆“蓝鸟”出入各种场所了。当普通职工为了几十平米的平房而在单位争斗的面红耳赤时,他已经连续在哈密、乌鲁木齐开发了四五处房产了。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在建筑界,“叶正山”三个字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甘苦。批土地难,规划手续难,筹措资金难,管理手下一帮兄弟难,可千难万难,只要房产交了工,大批的金钱就会像河水一般哗哗地流入他的口袋。
想到那源源不断的金钱,他不由得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可随即,一张愤怒而又倔强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禁心里一阵燥热,用手在眼前挥了挥,仿佛在赶走一只并不存在的苍蝇。
他按了按大班桌下的按钮,小鲁——鲁一波立马开门闪了进来。“那个女人走了吗?”“还没有,怎么劝也没用。”叶正山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人民币,甩给鲁一波,“赶快打发走,让那人别再出现我面前!”鲁一波诺诺连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这个范老六真不会办事!他良好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卷起袖子,铺好宣纸,准备直抒胸臆,可是写了几幅字都不满意,他懊恼地把毛笔丢掉,背靠在大班椅上,揉起了眉心。
大班椅后面,是一排各种精装的管理学及世界名著,其中有两本简装书在精装书中非常扎眼,一本是,一本是。
段少华一路晃荡着,走在街道上。昨晚读书有点晚,感觉今天眼睛涩涩的。友好路杨家离长江路并不远,所以他慢慢地踱了过来。路过人民公园,他想起园内有一座“阅微草堂”,据说是新疆督军杨增新所建,于是信步走进了公园。过年期间,公园内游人很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