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左一右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肚子填饱,困意就来了。说着,说着,他们都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阵子,不知道谁说的最后一句,困乏地睡去。睡梦中,他们不自觉地拥抱着彼此。
醒来,还是在说话,仿佛前世就曾相识,每句每一个字都是烫贴。
退烧了,来了精神。酒儿捉着他玩耍。剃须修眉,薄粉施面,胭脂轻涂。妆容簇新,发丝却有点乱。她找来剪刀。
慕容策忙着躲闪,不让靠近。剪头发怎可当成玩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但佛曰: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剪了就剪了吧!想着,松开手,不再抗拒。“不可剪得太短,日后梳理不及!”
长发中分,挽成松散发髻,系上白色的丝绸,结成蝴蝶结。挑出两缕发丝,拦腰剪断,垂于两侧。又去院子采来一朵洁白的花别在他的耳朵旁边。酒儿满意地盯着男人望,清澈的眼睛里跳跃着喜悦。“今天你就做我的娘亲吧?”
慕容策顺嘴一说:“小东西,快给娘亲倒杯茶去!”
“沐哥哥这几日不可以喝茶水的,我还是给你弄点水喝吧?”酒儿直接舀了两瓢水端来,撂在桌上。
两只瓢形状相近,大小差不多。显然,它们是一根藤结出的葫芦,分成两半,一只做了水舀子,一只做了米舀子。现在,它们盛满了水,放在两个人面前。
“我们比喝水,看谁喝得快……”酒儿敲打着他的手,进步说明。“不许用手,也不许用嘴,要用舌头,像小狗儿那样喝!开始!”粉红的舌尖探出唇,认真地舔吸。
愣住半晌,慕容策犹豫着埋下头。一时间,吸溜吸溜声此起彼落。眼看,后来者居上。心急,咬到舌头。酒儿忍着疼也不愿停下来。
慕容策有意放慢节奏。
末了,酒儿险胜,顶着水瓢欢呼雀跃。他的心也在雀跃,没有缘由。
紧接着,雀跃变成了舞蹈。衣袖飞扬,藕臂微露,眼眸流盼柔情溢,身姿曼妙灵动,轻盈飘逸。节奏鲜明,时急时缓,时动时静,看得人眼花缭乱。一双大手时而击掌,时而敲打桌子伴着奏。慕容策仿佛身处在盛宴之中,耳畔乐器和鸣,气势如虹。声声的击打好似冲向敌方阵地的万马奔腾,律动的节奏好似走向大殿宝座的步伐。
“嘿嘿嘿,你太美!嘿嘿嘿,你太背!嘿嘿嘿,你太累!嘿嘿嘿,你太废!嘿嘿嘿……”酒儿拍打着水瓢,绕着桌子转圈子,发觉男人冷住的脸,立刻停下来。“我是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啊?”
慕容策缄默,悄然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山峦经历过一场暴风骤雨的洗濯,巍然屹立,风姿豪迈,气势磅礴。
心潮浮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慕容需是兄,亦是君,然而三年之中,五次三番加害于他。如此,何来兄弟之骨肉,亲情脉脉?何来君臣之道,恩义为报?
抚心自问,平乱定边,赤胆忠心。含垢忍辱不再是端王!
太后专权,君王懦弱,皇威何在?外戚势大,君王无能,江山何存?任由宗氏和严氏猖狂下去,长此以往,天下还能不能姓慕容,都很难说!
委曲求全不再是他,慕容策!
“沐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回望着怯怯的小脸,摇了摇头。“胸怀天地一男儿!”
“人家怀孩子都是用肚子,沐哥哥怎么用胸啊?还知道怀的是男孩?名字都起好了,叫天地!”
慕容策仰天一声吼,浑厚的声音经久回荡在崇山峻岭间。
酒儿随意叫喊着。“咩咩咩……嘎嘎嘎……喔喔喔……”
此声未靡,彼音将起。他们不时对望,带着肆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