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一带,春天总是稍纵即逝,不待人们好好欣赏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时,毒辣的太阳便逼得许多人不得不放弃这一念头。
转眼间,夏天到了。
这不是一个好年。
郭永坤终于回忆起来,1978年得益于杂交水稻的普及,全国基本都是大丰收,但他所处的小县城,这一年却旱得不像话。
当气温升至37摄氏度,且持续一月之久,滴雨未降时,人们才终于意识到,1977年的小旱只不过是前奏……
郭永坤最近的工作只有一件事——挑水,徒步前往距离前头山十五里地的清溪河畔,挑水。
清溪河属于长江支流,基本没有干涸的可能,那里依然有水,只是距离太远了。
这活儿队里没社员愿意干,再说,一个壮劳动力一天得对,这茬注定是白忙活了,想啥法子都不可能救活呀!”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摇头叹息不止。
“老支书,你还得提前想想法子呀,不然到时大家又要饿肚子了!”
“对嘞,我们弄点野菜果子还能凑合,关键是家里的娃……”
就连赵福民都不得不承认,想要挽回早稻的损失,根本没可能,植物不会逆生长。
而正如社员们所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眼下他就得开始未雨绸缪,否则一个不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老支书,要不……到时再问其他大队借点?”有社员提议。
显然被去年那一拨借粮给爽到了。
很多人的目光,还不由自主落到郭永坤身上。
“今年……难哪!”赵福民苦笑。
跟去年不一样,今年实在太旱,他早就打听过,各大队的渠道里都断水了,就连下里湾那边几十年没断的溪水都断流了。
他们现在不好过,其他大队只怕同样好不到哪去。
“老支书,那你说咋办,借又借不到,我们上哪搞粮吃?”
“返销粮?”
“关键咱们能有钱买不,去公社硬要啊?”
赵福民也是一阵脑壳疼,外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还不知道,要是全国都这么旱呢?
就算弄返销粮,首先也得有粮才行。
再说,手头没钱,去公社硬要返销粮的破事,他是真心不想再干,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
太阳还是那么毒,但一片阴霾,显然已经笼罩在前头山上空。
而且不光前头山,整个红阳公社,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没人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后,全公社数万名社员,该拿什么来填饱肚子。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上至八十老汉,下至三岁小孩。
现在小孩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攀比的不是今天你家吃了啥好东西,而是比家里还有多少余粮,谁家如果多一点,就能嘚瑟好一阵儿。
大家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紧衣缩食。
除一个人以外。
因为此人在这副光景之下,居然还天天有肉吃,这要是被大队其他社员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清溪河畔,郭永坤找了个隐蔽的大树脚下,面前一块硕大的光滑河石,已经被烧得滋滋冒烟,其上一排半截筷子长的小龙虾,也被烤得红艳艳的,香气扑鼻。
“今天说啥也得带点回去给小光尝尝,臭小子不知好歹,非说是虫子,神经病哦……”
郭永坤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快朵颐。
调料还是不够,也就随身带了点盐巴,吃不出小龙虾的精髓,记得家里还有些过年时留下的卤料,晚上回去就用它们来烧一锅麻辣小龙虾,看某人还不就范?
郭永坤吃得一脸腻歪,就算调料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