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形具高大曰敦,光华煊赫曰煌。有城大而盛,故名敦煌。
自汉武在此地设郡治以来,敦煌历代皆为西北重镇,握商路之咽喉,西通大秦,东去沿海,华戎交会,俨然一大都市。
过城河,自吊桥而入,约莫行得三十来步,便见一围墙,高可及肩,上立女墙,此谓羊马城,闲时安置车架羊马,遇有战事,则可御守阻敌。
再入十步,便是瓮城。两墙间隔虽不远,这门却是背着开的,羊马城门在左,而瓮城门却又在右。入得瓮城,方才是真正的东城门,上筑高楼,据说晴好时可远眺京都,故曰望京门。
东城门下自然有守备的兵卒,数在二十来左右,正在盘询进出行人。
入城一列,接连数人都是城内居住,城外有田的本城居民,兵卒们日日看熟的,摆手通行。
下一个却是碧眼紫髯的胡人,头戴一他是老人家,有你好受的!”
康纳福一挑眉,做嬉皮笑脸状:“尊老是吾族美德,官家便是知道,也只有赏我,没有罚我的。”
那女郎取笑道:“尔是何族?我竟不知,你倒是说来听听。”
康纳福摸着胡须,装模作样道:“吾乃泰西之人,自葱岭而来,吾国有名曰粟特,治于大泽,富有万方之物……”
女郎哼了一声,转开眼去,并不看他装疯卖傻,忽而和声问道:“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呢?”
康纳福心里一突,脸上仍笑道:“既说了是去看大夫的,自然不好食言,横竖南街繁华,你去走一遭也值得。”
女郎斜眼睨了他半晌,却没言语,径直便往北行去。
康纳福心里叹一口气,举步追上,伴在那女郎身边,信手指着街边店铺,娓娓道来:
“那边是龙家的铁器铺,整整占了三个铺面,甚是堂皇,他店里最多神兵利器。敦煌城内的铁行都料历来都是他们龙家人出任,可见一斑。上回沙洲进贡的波斯刀,便是出自他家的手笔。听说这事还惊动了枢府,下令军器监仿造,可惜再好的匠人,也炼不出那等精钢,一批胚子,全部报废,竟没一件成品。”
“这一头是石老六的瓜店,这一两年,京城里时兴的西瓜,最早便是他家瓜田种出来的。据说他家有远房亲戚从回纥带来了种子,石老六试了几年,这瓜结出来总不甜,最后是个远道而来的突厥人指点他,道是用牛粪覆棚,可得甜瓜,他试了,果然不爽。京城虽有此物,到底难得,口味也颇有些不同,下次若是方便,倒要做个东道,请你好好品尝。”
他说得高兴,那女郎却似乎意兴并不高,只微微颔首,便继续前行。
“那边是卖香药的,做的是天竺生意,所以雇了天竺人,逢初一十五,就在门口载歌载舞,偶尔一看,倒也是个乐子。”
女郎驻足看了一会儿,见两个皮肤褐色,手长脚长的瘦高汉子结着长辫,身披袈裟,足登麻鞋,边舞边唱,也不知唱的是甚曲子,音调颇为奇异欢乐,大异素日常听的雅乐。
围观的看客约有十余人,将这家香店门前圈了半个圆,那舞者虽是男子,身子却异常柔软灵活,每每伴着节奏或折腰,或倒立,或蛇行,引来一片彩声。
舞者一个翻转,正好起身在蒙面女郎面前一尺,抬头瞧见女郎,咧嘴一笑,忽然伸出手,便朝女郎鬓边袭来。
女郎目光一凝,纹丝未动,却有一只手自旁闪电般伸出,夹住舞者,舞者涨红了脸,兀自挣脱不得,转头看,拿住自己的,却是个身材高大的胡人,目光若电,似有实质般看着自己,身后两名小婢亦是满面怒容。
康纳福不想把事情闹大,缓缓松开手,冷冷道:“我家妹子不喜玩闹,你可寻旁人去。”
那舞者满头冷汗,连连点头退后,操着怪腔怪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