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带着原本身体主人临死前的一些念头,记忆中模糊的父母、亲人形象纷至沓来。
在杨云看来,这是人之将死前的哀鸣,怀念那些阴阳两隔或分散各处的至亲血脉。
“父亲、兄长、大姐、三姐、姐夫……”
杨云心道:“这少年也真够倒霉的,碰上这种事,无缘无故把小命丢了……不过,论倒霉好像我俩半斤八两。”
但听墙外另一名黑衣人用蜀音道:“拐了个弯儿就不见了,肯定是没路跑找地方藏起来了。我们商议的攻城计划被这瓜娃子听到了,必须弄死他才得行。”
“攻城计划?”
杨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画面,一座古朴的小城,居民仓皇奔逃,拖家带口,车马牲口拥堵在破旧而残缺的古城门……
“坏了,好像是南蛮子攻城,这里是剑南道汉州什邡县城,西北边大山里的南蛮叛乱,说是要在这两日发起攻城,县城里的百姓基本逃了个干干净净。我身体的正主,因书院散学后找不到亲人,错过城门开放时间,只能趁着夜色从城墙豁口出城,无意中碰到这几个家伙,听到他们的谈话。”
杨云终于知道事情起因,但脑海中根本找不到有关南蛮子攻城的具体计划。
想来也是,匆忙中听到有人谈话,对象还是传说中生啖血肉的南蛮子,吓得赶紧转身逃命,哪里还有闲工夫计较对方说什么?
而且那些记忆本来就是强加给杨云的,杨云就像是旁观者,很难理清楚头绪。
他睁开眼就是眼前这出。
他在前面逃,后面四个黑衣人追。
就在他理清思绪时,四个蛮子举刀往他藏身的残垣断壁逼近,杨云屏息静气,空气紧张得近乎凝滞。
面前是一堵墙,背后还是一堵墙,如果说刚才还有逃生的路,现在什么退路都没了,想活命除非冲出去跟四个壮汉拼命,可他是一副十四岁文弱书生的小身板,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哪里有力气与四个壮汉以命相博?
“要是这会儿有官兵出来把这四个南蛮子收拾了该有多好?这可是在城墙保护下,蛮子还没攻城便已能在城内撒野,真是悲哀!”
杨云心中无比期冀,却感觉机会不大。
他现在已知道,因南蛮子来势凶猛,周边绵竹、汉州州治雒县以及彭州的濛阳、导江以及州治九陇全线告急,剑南节度使麾下兵力有限,只能稳守益州的新都、新繁、郫县、青城等县城,未派兵增援,有意等蛮子攻破城池劫掠完自行撤走,这已是当地官员和将领应付频繁作乱的南蛮的一贯做法。
城内从县尉到百姓都放弃抵抗,如今的什邡县城很可能是一座空城。
“或者让我出去跟他们讲道理?但语言沟通都成问题,就算我舌灿莲花也要他们听得懂。或者我说跟他们是同伙?他们会相信?”
杨云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上了,精神高度集中,目光从墙缝中望出去,四个蛮子已距他藏身残垣不到十步。
“如果他们四个自相残杀,我也有脱身的机会……比如后面那小子把前面那个家伙给砍了。”
杨云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目光正对走在殿后位置的那个蛮子,一闪而过的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透顶。
但令杨云意想不到的是,走在最后那蛮子竟鬼使神差般一刀挥出,将走在他前面的蛮子砍翻在地。
“啊!?”
被砍的蛮子发出一声惨叫,满身飙血倒地。
事发突然,走在前面的两个蛮子还没反应过来。
“你个龟儿子干啥子?要跟老子耍横蛮?”当首的蛮子顾不得搜查,举刀便砍向莫名行凶的蛮子。
杨云脑海中突然窜出个念头:“继续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