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霍以骁从不会把“有福气”与自身联系在一起。
他不稀罕当皇帝的儿子,更是厌恶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
他姓霍、也姓朱,但他却与两者都“格格不入”。
每个人,都有来处、有父母,哪怕是襁褓中就失去怙恃,那也有一个说法。
有能与旁人介绍的父母,这是最基本的,远不用称之为“福气”。
霍以骁没有,他还不得不为了那乱七八糟的身份而受些麻烦。
皇城那个地方,是全天下最没意思的地方。
无论是小心谨慎、还是趾高气扬,宫里人都是看盘下菜。
那几年里,从不为他的出身亦疏远、亦奉承的,只有寥寥数人,而那几个人,是皇城里难得的善意了。
几个热腾腾的汤圆,从宫墙后头探出脑袋、腼腆的笑容,软软糯糯的话语……
那些,是霍以骁记忆里难得的舒心了。
而那些舒心,最终成了“万两现银的交情”,成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欢喜。
有福气的,是他了。
连带着,那座皇城,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春日的夜,并不算长。
天蒙蒙亮时,霍以骁就起身上朝了。
朝中事多,皇上大概也下了快刀斩乱麻的决心,这几日全改成了大朝会,宫门外全是人。
霍以骁在其中看到了温子甫。
温子甫亦转头看了过来,冲霍以骁颔首。
他昨日回燕子胡同后,与桂老夫人又说了很多。
老夫人爱惜眼睛,入夜后不看字多的东西,整个折子,都是温子甫念给她听的。
温子甫告诉老母亲,他们离胜利只一步之遥了。
桂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拍一下,又拍一下,不重,却很沉。
是支持、是鼓励,亦是伤痛。
安慰好老夫人后,温子甫一整夜没有睡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闹得曹氏也睡不安心,最后他干脆去书房歇了一夜。
当然,还是没有睡着。
现在,他的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但整个人却十分亢奋。
宫门开启,温子甫大步往里走。
皇上登了金銮殿,底下臣子纷纷禀着政事。
兵部说定门关修缮、工部说各处物资调运,赵太保请示皇上说先前殿试的成绩。
温子甫没有着急,平反是最耗时耗力的,十之八九需得当场辩论,他若先说,势必影响其他衙门说事,万一说到激烈时把皇上气得摔袖而去,其他政事就无法议了。
待各处说了七七八八,温子甫才上前,递了折子。
皇上没有示意吴公公去拿,他定定地看了温子甫好一会儿,道:“直接念折子吧。”
温子甫应下,打开折子,一字一句念。
无论是皇上还是百官,人人都猜到温子甫要奏的是什么,也还是叫他这一番抑扬顿挫给吸引了,甚至,有些官员根本没有理明白温子甫的驳斥有没有道理,都觉得他说得极对。
温子甫念完,合上折子,与皇上行了一礼。
之后,他就该全力与反对的人辩一辩了。
皇上没有开口,他等着有人站出来,或赞同、或驳斥、或质疑,但殿内静悄悄的,殿外那点儿交头接耳的私语也传不进里头,一时间,只温子甫站在中央,绷着身子。
迟迟无人说话,皇上只好道:“众卿有什么看法?”
陈正翰几人也尴尬。
以他们的身份,眼下不是符合之时,最好是等有人反对了,再出来说话。
可又不能就这么一个个傻站着,陈正翰只好伸脚,准备往中间迈